韩勃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地喘息,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小包子说完便等着大王发落。
桓夙走下来,“用棉褥将他包好了送还秦王,将他行刺楚侯之罪报上去。”
没想到大王连主使也不问,就这么打发了,小包子没处发挥,只能让抬人进来的甲卫托起韩勃出去了。
人虽已走,但Jing美名贵的绒毯上却血迹斑斑,血ye的腥味让桓夙深锁修眉,“找人来,重新铺上。”
“诺。”
小包子答应了,人却不走,他还从未有过不听话的时候,桓夙自来到秦国,便有些水土不适,秦齐又逼人太甚,他已几夜不怎么合眼,心情自然不大痛快,小包子却也来碍自己的眼。
但还没等桓夙发话,却见小包子扭着腰回头对什么人使着眼色,脸色紧张着。
他更是不悦,都敢明目张胆地当着他授受了,小包子一转过头,笑眯眯地躬着腰身,往后头退了三四步。
桓夙的眼风掠到门口,一袭月色里,容色清妩的少女牵着一个年幼的少年,似点踩着曼曼笙箫而来。就像,就像一个触手即碎的幻觉,一阵璀璨的星火……
秦王宫里惊鸿一瞥,她认出了他,但他没有认出她,孟宓知道,他的意识里,自己还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吓一跳的,孟宓也清楚自己身上背着欺君的罪名,面见桓夙时更谨小慎微,却唯独让枳留在了身后。
这一次,枳不能被交给任何人,即使是孤军奋战来守护。
他拉着枳跪在桓夙身前,“见过大王。”
四个多月,近乎半年的时间,尽管桓夙有那么一种执念,总觉得她尚在人世,可他没有证据,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只藏了骨灰的绣囊,被安放在陵园的墓xue之中。他每晚宿在它身边,不止一次地想,若是戚儿长大了,他会独当一面了,比自己更能胜任一个楚侯了,他就去陪着她,死同棺椁,化成一堆堆在一起的灰……
不能说朝思暮念,他只觉得,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即便是化成烟,化成雾,化成楚国的一草一木,只要他还在,她就在。
桓夙几乎是腿软,才能蹲下来,鸦青色的曲裾长袍覆落下来,被还未干涸的血水浸泡住了,Jing致的袖口繁复妍丽的花纹,还是孟宓走之前,看到过的那般模样。
桓夙没有眨眼,直到眼眶一阵涩意,他才掀开了眼帘,动了动。她还在,安安静静地跪在自己身前,瘦弱,乖巧,但脸色却红润,宛如嫣果……
他突然笑了,食指按住她的下颌,“秦王承诺送给孤绝色美人,果然言而有信。”
虽然是戏谑的话,但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听得孟宓却险些藏不住眼眶里的shi润,忙低着头,将那丝艰涩眨去了,她低声说:“我是楚国人。”
她始终是楚人,不管身在哪国的疆土,不管在谁的身边,这一点不会变。
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大王的姿态过于轻浮,忙激红了脸,要拨桓夙的手,“大王,我姊姊不以色侍人的!”
桓夙才终于转过视线,眉梢褶入了一缕,“是你?”
“你的姊姊,是——”
孟宓在底下偷抓住了枳的手,惭愧地笑:“回大王话,这是我、民女在外认的弟弟。”
她说话时的生疏,让桓夙微怔,但不论如何,她的人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桓夙没来得及细想这些时日她人都在何处,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委屈,忽然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孟宓不陌生这样的怀抱,眼眶红得绽出了棠棣花,枳不敢捏着姊姊的手,总觉得大王有些反常,便悄无声息地松了,孟宓被桓夙抱得喘不了气,这个紧致的温柔的坚决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厚重。
她也是想他的,想得时常辗转难眠,现在,他人就在眼前。
孟宓也伸过柔软的小臂,将她牢牢地搂住了,眼眶的泪水忍不住落下来了……瞬间将他的胸口糊得满身都是水。
小包子也眼眶泛红,不敢搅扰大王,便自己偷着离开了。
临走前本要带上枳,岂料这个少年不会看人眼色,他眼珠子都快眨出来了,对方应是没有回应。小包子便只能一个人前脚溜了,后脚方才关窗的侍女也退了出来。
枳用了半晌,才消化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姊姊与楚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的事实,惊得便合不拢下巴了,好容易想透彻过来,一扭头,只见小包子和方才还温婉地侍候在侧的侍女也不见了。
一时之间,楚侯拉着孟宓叙旧,自己倒成了一个局外人,枳尴尬地想偷偷溜走。
但他才有了个动势,正要起身,却不甚被孟宓抓住了手,孟宓撒开了桓夙,一手攥住要逃走的枳,也不顾桓夙微凉的目光,将人扯到自己身边,“这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事逼不得已,故此来投奔楚侯,请楚国念在故人面上,照拂我们姐弟一二。”
方才还情不自禁的女人,现在便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桓夙敛了敛唇。她变厉害了,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