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03</h1>
转眼到了周六,尽管之前跟纪甜约好了下午两点才见面,夏潇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做了个曾经梦过数遍,仍然说不上好坏的梦——梦见了年纪尚小时喜欢过的人。
那是二十三年来,夏潇唯一一次心动。
梦里,又是像那年暑假那天一样,少年从黄昏中走来,背起伤了脚的尚且年少的她。
伏在少年人那不算宽阔却让她感到安心的后背上,漆黑的发梢贴着她的侧脸,下巴垫在少年穿着洁白衬衣的肩头上,随着少年的走动,落在脸上的都是痒痒的感觉,和着如雷的心跳声,让她暂时忽略了脚踝上的疼痛。小小少年背着她一路走过波光粼粼的小河、金黄的麦浪,乡间的小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那痒也一直蜿蜒到心里,延续至今。
但她对那人其实一无所知,有的只是那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回忆而已。甚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记忆也变得不太明晰起来。之后的好几年夏潇都在怀疑这件事究竟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回忆,还是什么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的?梦里那场景实在太过于梦幻,农村生活离城市中长大的她也有些遥远。
直到大二那年暑假,在B市跟着学院老师做课题的夏潇接到外婆过世的噩耗,匆匆赶回南方C省的家,休整了几天之后,按照风俗和父母驱车赶回妈妈的老家安排下葬。长大以后夏潇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才发现那萦绕在她梦里多年的情景确实曾经存在过。清澈的小河和一望无尽的麦田和梦中并无差异,像幅时光静止了的油画。夏潇再次走在那条乡间小路上,一时有些忘了今夕何夕。
在妈妈的老家居住的那半个月里,她没见到任何年轻人,遑论和她年纪相仿的。村里多剩下了习惯于乡村生活,不愿离根的老人,青壮年都流向了城市或附近的乡镇,那麦田也早就承包给了别人。年少时的梦依然没有下文,感到遗憾之余,夏潇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些庆幸,庆幸的是没有见到那可能已经变老抑或是变丑的少年,那抹白色的月光一样的背影没有染上污浊,依然高洁、美丽、遥不可及,珍藏于她的梦中。
但每次做完这个梦,醒来都会感觉到些微失落和寂寞这也是真的。
这两种情绪往往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出现在一直和周围的人保持微妙距离的夏潇身上。
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其中过久,夏潇果断将自己从梦中抽离了出来,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今天的行程,掀开被子下床,趿上拖鞋,走到洗漱间开始梳洗打扮。
洗了澡吹干头发,夏潇回到卧室拉开抽屉,随意挑选了一件浅棕色的长袖连衣裙,布料不算薄,有点硬挺的质感,足以应对B市初春的天气。换好衣服后坐在了梳妆台前,其实她不算很会化妆,关于化妆的所有知识几乎都是从纪甜那里得来,也没有追赶chao流购买品牌新产品的爱好。是以多年来化妆品只有基础的几种,数量也不多,甚至没能塞满这个小抽屉。其中口红多一点,她想到今天自己要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只稍稍在唇上点了一点蜜桃色的口红,用手指抹开后,素色脸庞上平添几分温婉色泽。
和纪甜相约在公寓楼下的大堂见面。夏潇走出电梯时,纪甜正好走进楼来,面带倦色,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夏潇正要询问缘由,纪甜就主动坦白了:“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
说不吃惊是假的,纪甜这个男朋友是夏潇认识纪甜以来的十一年里的,和她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最主要的是,他非常符合纪甜这个外貌协会的要求,尽管也有诸多缺点,譬如有些幼稚,和朋友交往时有时有点不懂分寸等等,但都在纪甜的可以接受范围内。根据夏潇长久以来的观察,她也觉得虽然这人不像是会好好过日子的那种男生,但也还算比较可以的恋爱对象。曾经也认为这两个人之间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大矛盾,没想到突然之间就?
夏潇一边猜测着可能的原因,一边等待纪甜平复好突然又波动起来的情绪。两人沉默着轧了一会马路,纪甜突然说,“我发现他竟然养鱼。“
养鱼有什么问题吗?夏潇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时,纪甜又继续说道,“我朋友昨天看到他牵着别的女生逛街,吃同一个冰淇淋。我打电话问他在哪,好久才接,然后骗我说在宿舍床上。“
“我朋友都看到他们俩进酒店了,宿舍床上?“
适逢路边的手机店门口的大喇叭传出了分贝极高的歌声:“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夏潇一瞬间福至心灵,同时感到尽管有点出乎意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男生当初私下要过夏潇的微信号,当时夏潇自然是没给,但后来也没对纪甜说过这件事,时间久了自己都忘记了,思维往这方面靠拢才激活了这段回忆。当时为什么没说,因为她知道纪甜也不是在什么正经地方认识他的,对于这人的品性应该心中有数,而且纪甜一直以来谈恋爱都是不仅不走肾,以她这个资深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连走心都很敷衍。
只是喜欢那张养眼的脸而已,其他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