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序章</h1>
永平元年。
七月流火,凉意丛生。
这已经是阿圆入宫的第三个年头了,现下她正捧着只羊脂玉瓶小心翼翼地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辰阳宫挪动,瓶里插着多枝开得最好的木槿花,粉红俏丽的花瓣衬得玉瓶旁边的小脸儿也粉嫩嫩的。
就是秋老虎着实不好惹,还未到晌午,便已这般炎热,汗珠子打shi了她的鬓角,额头上的碎发更是一缕一缕地贴着,粉色宫服的前襟也shi了一小片。
阿圆战战兢兢地望望天,却不敢放慢脚步,木槿花是朝开暮落花,趁着开得最盛将其摘下,娘娘还等着用它做面脂呢。
说起辰阳宫的琦妃娘娘,如今风头最盛,两个月前登基的新皇最近一连半月都留宿于此,圣恩正浓。娘娘生得貌美,在皇上跟前儿说话温声细语的,可转过头来却是另一副嘴脸。脾气也不大好,抓着个宫人的小辫子就不撒手,上次近身伺候的小宁子被娘娘养着的画眉鸟啄伤了手,娘娘没抚慰不说,反而安了个伺候不周的罪名,赏了小太监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木槿花长在浣衣局的旧址,离辰阳宫距离不近,加上摘花耗费的功夫,这一来一回起码小半个时辰。阿圆怕娘娘责罚,心里直打鼓,不知怎的又猛地想起那日小宁子皮开rou绽的模样儿,浑身打了个冷颤。她闷头快走,正盘算着一会儿的推脱之言,一道尖锐的声音蓦然在前边响起——
“那婢子,见着皇后娘娘还不行礼避让,冲撞了凤驾,你有几个脑袋能掉?!”
阿圆抬头一看,一座八人高抬的华贵的坐辇缓缓而来,一名穿素淡宫装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座上,似是疲倦至极,她用手背支着脑袋半阖着眼,背后是整副的皇后仪仗,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她一惊之下,手里抱着的玉瓶差点砸到地上,倒吸了口凉气,阿圆慌不迭地放下瓶子,赶紧跪下磕头,嘴里喊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坐辇刚刚经过阿圆身边,皇后突然开口:“停下。”
那声音沙沙哑哑,并没有她这般年岁该有的清脆婉转,虽说不上好听,却甚有威慑力。
阿圆低垂着头呆滞当场,以为要拿自己问罪,吓得浑身哆嗦,泪珠子直直落在青石板上,又马上磕头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你……拿的什么东西?”玉砚秋循着声音迟疑地问道,直起身子眯着眼去看阿圆身旁的某物。
阿圆大气不敢出一口,低头闷声答话,“回娘娘,是、是奴婢摘的木槿花。”
“拿来让我瞧瞧。”
这话一出口,坐辇旁的两个宫女脸色微变,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娘娘又忘了……
阿圆却不敢动,辰阳宫的主子还等着呢,这花要是交出去,吃板子可是自己的屁股。她硬着头皮,终是咬牙道:“回娘娘,这花儿是奴婢给琦妃娘娘摘的,若给了您,奴婢怕是不好交差……”
方才训斥阿圆不长眼的小太监闻言,“噗嗤”一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娘娘要你枝花儿都不肯给,来人……”
“小叶子,你今儿的话恁地多。”玉砚秋歪头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对阿圆道:“无事。你说说在哪儿摘的,让无眠摘好赔给你就是了。”
阿圆老老实实答了。
话音刚落,坐辇旁那个身材高挑的宫女弯腰一福,接着就跑走奉命摘花去了。
阿圆偷瞄着那道远去的丽影,说也奇怪,名叫无眠的宫女没几步就不见了影子,脚步声也轻。
“还在看什么,娘娘要的花儿还不呈上来!”另一个宫女拧着眉,见着阿圆半天没动静,有些恼怒地出声提醒。
阿圆唯唯诺诺地站起身,捧着玉瓶快走几步到了坐辇跟前儿,双手高举过头顶,甚是恭敬地献上木槿花。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掠过花瓣,末了,她挑了最近的一枝,摸索着折了花jing,双手虔诚地捧着花团凑近鼻尖轻嗅。
似是情人间的一句呢喃细语,自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口中吐出,静静地散在秋风中,只是旁人的注意都在摘花回来的无眠身上,并未发觉。
阿圆却牢牢实实地捕捉到了——
“阿煜,这花很香呢……”
她惊讶地抬头望着坐辇上的女人,面容憔悴,身形瘦削,素淡的衣裙却遮不住绝色的面容。只是有一道伤疤自右侧眉尾蜿蜒至脸颊,足有两寸长,绝美的容貌便如蒙尘的珍珠,黯淡了三分光芒。往日在辰阳宫时,琦妃娘娘常提及眼前的皇后娘娘,话里的褒贬她听不出来,但轻蔑鄙夷的眼神儿,阿圆是能看出来的。
近日宫中还有传言道,皇后娘娘并不受宠,一是毁了容貌;二则是失了……贞德。至于来龙去脉,阿圆也晓得的不多,她只是不懂,若不爱一个女人,又怎会给她天下最尊贵的地位?据说只知道这位玉氏皇后来自南容国,一代国色端的是艳绝天下之姿,怕是这幅皮囊还令新皇留有旧情罢……
后宫争宠自打她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