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95 實現</h1>
「幹嘛這麼大驚小怪的?」她撓了下臉,自顧自地把話說下去,「我想了一個晚上,我們兩個的關係,嚴格說起來,不一直是像炮友嘛?」
不是寵物,不是親友,不是朋友,也從來,不是戀人。
閔允程優雅地拿起餐巾,按壓嘴角,「所以,妳想和我交往?」
「你不是放話要我愛上你嗎?這些年來,我們什麼都做過,」就是沒有戀愛,桑棠無力地笑了笑,「我就想,試著交往看看,似乎是個不錯的方法。」
「為什麼?」他放下手上的湯匙,輕托著下巴,剛醒來的腦,仍是運轉得不甚清晰,連推論她的思緒,都顯得遲鈍而猶豫。
昨天早上,他許下讓她愛上自己的願望,而今天回來的她,卻應允了如此不現實的實現。
這有可能嗎?
「我們都該試著往前一步。」俞桑棠彆腳地解答他的提問,雖是想了一個晚上的論述,但真要面對面說出口,還是有些結巴,「我們沒辦法更改我們所犯下的錯誤,就像你已經不是那個得不到,就要全毀掉的小孩一樣,我也早就不是那個佯裝善良的笨蛋。」
過去不會消失,灰暗的回憶,至今仍如影隨形。
她偏頭,像他記憶裡的那樣——自顧自地低下頭,悄悄地對世界微笑。那清麗的巴掌臉上,笑得明豔眩目。
「閔允程,承認吧,我們都已經變了,執著那些過去,究竟又有什麼意義呢?」
意義?
她不知道,在他執拗不肯放開的這段泥沼深處,罪惡與仇恨,依舊反覆折磨著他,那些低語的亡靈,至今沒有安息。閔允程知道,自己不能鬆手,要是,連他都忘了那些——
要是他就那樣得到幸福……
他一方面渴望解脫,但另一方面卻無法放下。
只要往前踏出一步,越過那條界線,他似乎就能永遠擺脫那個黑暗的房間。
閔允程低下頭,矛盾地掙扎著,明明伸出手,就能碰觸到的幸福,就在自己眼前,如此的近,如此的美好,他幾乎能描摹出那樣甜美的未來——
「妳記得嗎?」
「嗯?」
「交往。」他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俞桑棠,我們不是交往過嗎?」
桑棠毫無準備他會突然提起這個,就那一句話,竟又將她拖回萬丈深淵般的黑暗。
閔允程露出潔白的牙齒,「難道這個,妳也忘了?」
不,她當然記得。交往,他們曾經交往過。
雖然只是假的。閔允程和俞桑棠,確實曾扮演過情侶——貌合神離的情侶,兩年前,他們在小阿姨、小姨丈和桑棠母親面前,合力演出了這場彆腳的戲。
簡直是為小阿姨死亡量身打造的序幕。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身旁的女人,她那不安、游移的視線,透露出她並沒有忘記的事實。
是啊,這場噩夢,依舊在延續。
那天,從美國回來便一直推拖不肯回家的閔允程,拗不過小阿姨的堅持下,總算和她見面了,約在一家離他公司比較近的西餐廳,小阿姨硬要拉著桑棠同行。
久違見到他,他長高了,變瘦了,除此之外的,她不敢多看。從踏入包廂開始,俞桑棠便用盡全身的力氣抗拒著他。飯吃的很尷尬,小阿姨中途去洗手間,她正冷冷地用叉子剁碎盤裡的比目魚rou時,閔允程總算開口了:「桑棠,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女孩無動於衷,「是什麼?」
「我……」
桑棠突然笑了出來,「小阿姨居然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裡,你不覺得很誇張嗎?要是我媽或小姨丈,絕對不可能讓我們獨處的。」
他的刀叉掉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允程吞吞吐吐,「一直沒機會說,但我,那時候對妳做得那些事情,我一直很後悔,我……」
「好噁心。」
「咦?」
「你這樣佯裝懺悔的樣子,讓我很想吐。」
她笑,彷彿這很有趣似的,「你是不是在哪聽到了小阿姨要收養我的事情,想提前道歉想重修舊好,例如什麼——我們就放下過去,忘掉仇恨之類的?」
桑棠歛起笑容,「別開玩笑了。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閔允程像呼吸困難似的,伸手拉了拉領帶的束結,「妳,為什麼要回來?」
女孩將刀叉用力地劃過盤底,「我想毀掉這個家呀。你也打算這麼做吧?尤其是你哥,要不要乾脆和我聯手?」
「能放過嫂子嗎?」
「我覺得最討厭的就是她了呢,天真無邪——看了就討厭。」
「她是無辜的。」
桑棠扯著嘴角,嗤聲笑了:「哈,那我不也是?」
他沒回答,女孩自顧自地乾光杯裡的酒,「真好喝,我從來不知道高級的酒是這種滋味。」
「妳……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