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燕同宴】(九)</h1>
风过。
宁黛关了窗户,握着袖炉坐在床边,将脚伸进锦被里,仍觉得身上有寒意。
她异常怕冷,先前又是燃梦救顾瑾月,又是天演窥顾碧宛的回忆,功力耗了大半,此刻更觉得有凉气从脚尖窜入,每处经脉都隐隐泛疼。
绣了红莲的纸伞拢在一旁,鼎炉沉香袅袅,宁黛怔怔瞧着镂空窗棂,一双眼深如古谭,明如流波,一线月色清浅,映在她至艳的眉宇上,一种烟视媚行的美。只是唇微抿,下颌紧俏,无端自妖娆中,生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森寒。
隐隐听到推门声。
落在软毯上的步子一点声音也无,宁黛未点灯,借着月光,隐约看见屏风后一道清颀人影,晃了一室山月色,晃散渺渺烟光如许,未见其人,已经不由想到对方该是如何气质高华,风姿不凡。
那人身影落在屏风上,道:“怎么未点灯?”
声音极其好听。
宁黛老老实实地答:“冷,我懒。”
青年轻笑一声,声音带了几分无奈:“又懒,又怕冷,又怕黑,哪里来的毛病?”
他说话间,宁黛已然眼前一亮,晕黄的光影把阿羽照的朦胧不辨,墙上放大数倍的黑色人影,周身透出淡而晕的光斑,烛火飘曳,光斑里的人倏忽有种难言的幽魅。
宁黛咳了一声,弯了双眼:“我才不怕黑的,而且有你呀。”
媚色横生的容颜被她压弯双眸,突然就成了让人移不开眼的娇俏玲珑,平日习惯的居高临下,此刻剥了慵懒的皮,余下的只有水殿风来的轻灵和……干净。
十分干净澄明。
阿羽又轻笑一声,走了过来。
他姿态自然地伸出手来,宁黛便丢了袖炉,伸了双手往他怀里钻,她身体有点凉,他身体却炽热,宁黛握着他的手,像是天地皑皑白雪里抓住了明暖的篝火。
她舒服得呼一口气,挪挪位置让他进来,样子像极讨糖吃的小孩子。
阿羽拿她没办法,揽了她的腰,道:“有我又怎么了,怎么不怕我不要你?”
宁黛把脚塞进他腿间取暖,神色依旧俏皮:“你敢。”
阿羽这个人,一向口嫌体直,宁黛摸透他的性子,此刻也敢跟他插科打诨,阿羽胸腔震动,压抑着笑,同她十指相扣,把真气都渡给她:“不敢。”
失去她像是失去灵魂,痛已经来过一回,无需再来。
宁黛安静伏在他怀里:“我好久没有出过醉生楼了,好想知道宁朝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嗯,解决完顾碧宛的事情,你同我去太衡走走吧?”
“去见你师兄?”
“嗯……也算,我挺想他的,但主要还是想出去走走。”宁黛漫无目的地思考,“顾碧宛怎么样了?”
体内暖流汹涌,流遍每一处神经,宁黛终于敢露出一点皮肤来。阿羽揉揉她的头:“没事,先Cao心你吧……探出华祈安的命格来了?”
宁黛静了一下,低低道:“嗯。”
“华家祈安,年二十五,多智善武,因被卧底算计,死于鄀城一战,一人战千人,被万箭穿体,力竭而亡。”宁黛仰了头,面容平静,眼底却也有一点敬佩,“不过,撑到了援军来,也不算把这场仗打输,倒是个英雄。”
阿羽应一声:“你要救他?”
“天府的混账任务,不能不做。”宁黛轻轻嗤笑,“不过我现在有兴趣了,能让罗郁失败的事情,我都喜欢做。”
“你呀。”
华祈安不太能看清楚眼前的路。
天色血红,轻云血红,远处古柏血红,近处城墙血红,周围一切都被炸成深浅不一的血色烟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勾勒出一笔又一笔惊心动魄的Yin森和苍凉。
粘稠的ye体,模糊了眼帘。他却还能隐约辨识得出眼前数不清的马蹄,和马蹄之上,数不清的想要越过他破城直入的敌人。
也不是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十五岁上战场,什么惨烈没有经历过,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密林里求生、同饿急了的豺狼虎豹殊死搏斗、在尸横遍野的白骨堆里翻找兄弟翻到脱力……
只是,被亲近之人背叛,他不甘。
这场仗对他来说,本就是毫无悬念,偏偏一个人背叛,烧了粮草营,致使全城断水断粮十数天。
他能坚持这么多天,已经超出陈长存的预料,然而他心性狠绝,以半城百姓相挟,终于逼得华祈安与他刀戈相向。
陈长存俯视强撑的男人,得意之色尽显:“我当天下第一的将军,是多么难对付的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怎么,华将军,你这是要一个人跟我们这么多人打?”
长枪撑地,华祈安冷冷一笑:“我也打过败仗,让我败了的人比比皆是,只有你一个引以为豪,陈将军承认打败我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不也间接承认我很难对付?”
他声线干哑,说话时,喉间像是撕裂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