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既然你要求那么低,我想我可以试试。
何宝山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满屋的酒味扑鼻而来。他憎恨这个地方,甯愿住在自己狭小的出租屋也不愿和父亲共住一个屋檐下。然而无论多排斥,这是他生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何宝山只能接受现实并努力容忍。他先将屋子里所有窗户打开,希望快些将弥漫在空气中的酒Jing味吹散开,接着将四散在屋内的大小酒瓶收集起来。做完一起后,才将带来的外卖放到餐桌上,从橱柜中拿出碗筷和杯子,将饭菜准备好,这个家早已经不食人间烟火。
何广生一边扒饭,一边又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看到何宝山双手抱胸的架势和怒气冲冲的眼神,他很是不耐烦,儿子爲什么总是处处和他作对?「这是摆脸给谁看,一点儿酒而已,你的酒吧天天有人喝得烂醉如泥,这对你算什么新鲜事!」何宝山眯着眼睛,「你去我那儿干什么?」
何广生喝了口酒,「多大的事儿,屋里丢了钱,我以爲是你把钱藏起来不给我用。」「爲什么不等我回来,你明知道自己喝多了,现在竟然又伤了人!」「那女人自己滑倒摔的,和我没关系。」何宝山冷笑,拖长语调道:「是的,都是别人的错,什么错都和你无关。」何广生怒视,「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永远不要忘记,我是你老子。」何宝山爆出笑声,「我怎么会忘记我是你的种。」人人都说他像父亲,没人知道他有多痛恨这个事实。
何广生装模作样挺了一会儿,「你该引以爲傲,是我把咱家、把你从个小村子带出来。」看着儿子嗤之以鼻、一脸不屑的样子,他『啪』得放下酒杯推了出去,「臭小子,要不是我——」何宝山怒了,接住酒杯扔了出去。玻璃碎裂,闪耀的碎片飞溅开来。「要不是你,妈也不会死,」他悲伤地向他吼道:「林玥也不会受伤,我们」何广生畏缩了下,甯愿不要想起那个晚上。他喝醉耍酒疯,宝山妈爲了躲他的拳头,把车开出车道,他一个手指都没伤,宝山妈却这么一下就没了。「那是你想要的吗?不就是一个暖床么,女人遍地都是,想Cao还不容易。」何宝山脸色刷白,露出痛苦的表情,「住口,永远别这么说她,你从来不明白。你不在乎你的女人,我不一样。」这倒新鲜,儿子的表情让何广生陷入片刻沉思。『清心寡欲』跟何家人从来不搭界,拜他所赐儿子有副好皮囊,他知道何宝山在这方面也从来没委屈过自己。
何广生大闹儿子出租屋那天,隐约记得他的凶煞眼神以及肌rou紧绷的身体,今天甚至头一次爲个女人主动上门质问,这个叫林玥的女人显然对儿子意义非凡。何广生靠向椅背,把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你要我怎么做?」沉默片刻,何宝山终于回答:「我不知道。」眉宇间有说不出的落寞和伤心。
何广生内心震惊不已,这是儿子第一次在他面前不知所措。他终于意识到他们父子关系这次是真正陷入绝境,何广生顿时慌张,他有些口不择言,「我可以」「你就发发慈悲吧。」何宝山毫不犹豫打断父亲的任何主意。「她,我——」他住口,打消这句话然后摇摇头,把家门钥匙丢在桌上,步伐沉重朝门口走去。
「我今儿最后一次进这个门,别再打电话、别再找我,总之永远、永远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何宝山反手关上门。虽然门锁的声音不大,但何广生有一种失去儿子的强烈感觉。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何广生举起手臂正要将其扫到地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发抖。他沮丧地停下动作,颓然陷入椅中。儿子老是激怒他,但即使是现在,何广生也不禁爲他骄傲。他爱这个儿子,对此直言不讳。他何必隐瞒?
谁都能看出这是男人能爲之骄傲的儿子。他努力赚钱想让孩子更有出息,当作报答,他期待什么?不是喜欢或爱,当然是尊重。他虽然现在一无是处,但毕竟当初是他将儿子从一个偏僻的穷山村带到这个大城市,但儿子把他当成一坨粪便,处处和他针锋相对。何广生按住餐桌起身,他要趁自己还清醒时赶快做点儿事儿,他不想失去唯一的儿子。
林玥接到何爸爸的电话时,意外得差点从座椅上掉下来。她哼哼哈哈直到挂电话才说出一个完整句子:「嗯,好吧,我现在在阳光大厦十二楼盛元餐厅。」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姐姐闻言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四晚上是她们姐妹的专属时间,一起在盛元吃饭已经是三个人日程本里的固定节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准其他人加入。林玥竟然在这时候把人往餐厅带,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珏和林瑾即刻警觉起来。
林玥挂了电话愣了会儿神儿,然后很识趣地主动交代,「他爸爸。」不用多解释,两人很快明白过来,不约而同把眼光落在林玥胳膊上的伤疤,「他来干嘛?」「不知道,想和我说几句话。」
谁会相信这种鬼扯,林珏当即打电话给付明耀让他也往这边赶。
林瑾皱眉,「胡闹,明耀那么斯文,哪像是会打架的。」林珏坏笑,「我没告诉他原因,到时候如果形势所迫,他不上也得上。」她转头看向林玥,「再没听你提起何宝山,你把他怎么了让老子追到门上,别告诉我真扔海里了?」林玥没有回答,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