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从来都不会有人回答他。
至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窦窦。”他嗓音喑哑地如此唤她,棕色的瞳仁里面只能看见她一个人的脸。
从很早以前,便是如此。
“我从前只敢在心里这样喊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其实现在我也没有把握,你会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也只敢在这个时候,才能这样喊一喊你。你看,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青年容色温柔地又低下头去,像小狗一样,迷恋地拿脸再度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盛繁只能回以一声叹息。
她就是想反驳,也得给她嘴啊。
柯明抬起头来,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脸,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医生说,你虽然昏迷,但大脑还是有意识的,五感也并没有封闭,是不是说明,你虽然昏迷着,却还是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
盛繁无聊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是啊,她什么都看得见,听得见,所以谨言慎行啊大哥。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涩,似乎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还是在努力笑着,“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我知道的,你一向是个很无情的人,所以我从来不奢求你会回报什么,我只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哪怕多看我一眼,多记我一秒,这也就够了。……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会对我有哪怕多一点的留恋……”
半晌寂静,青年垂下眼眸许久,似乎在按捺什么情绪,然后才继续道,“如果早知道你依旧是这样的选择,我宁可那几个月全部待在你身边,也比现在少掉那几个月的相处时间来得划算……窦扣,你心里是不是从来没有我?”
他说着说着,嗓子就哽咽了起来,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眶却红得比谁都厉害。
盛繁手指无意识地缩了缩,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连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她小声喃喃,“怎么又哭了,说好的下次不哭了呢……”
这一个星期以来,柯明每次来她病床边,开始还好好的,后来总是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开始盛繁还颇是震惊了一番,因为柯明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情感方面很淡漠的人,连情绪外露都是很少的,更别提哭了。虽然后来和柯明渐渐相处见识过很多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很多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的,所以盛繁见到柯明流泪的时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想必柯明自己也觉得挺丢脸的,所以每次哭完都信誓旦旦,下次一定不会再在她面前掉眼泪了。
然而这话就跟女孩子说要减肥一样不可信。盛繁就这么见着柯明一天天地来,一天天地哭,从一开始的震惊,早已经变成了习以为常。
柯明的哭不是那种小女生似的哭哭啼啼抽抽噎噎,而是一种无奈到极致的无声落泪,明明他什么声音都没出,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微红眼眶里却一直有泪落下来。他的拳头攥在膝盖上,已经用力得出了青筋,他的神色隐忍,却始终压抑不住自己的眼泪。
盛繁看着看着,自己的鼻尖也微微发酸了起来。她抱紧自己的膝盖,眼帘垂了下来,神色有些难过,“有啊,一直都有啊……怎么会没有呢。”她小声地重复着,却只能说给自己听。
多么无力。
病床前的柯明逐渐缓过来了情绪,他舒了口气,“没关系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要的其实不多。”他徐徐起身,神色重新调整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有瞳孔之中,还依稀可见模糊的温柔。
他俯身而下,就像亲吻甜美睡去的公主的骑士那样,绅士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我要的从来都不多的……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后,又留恋地看了盛繁一眼,才转身离开。而盛繁心头则是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柯明像是在憋什么大招儿似的。
他该不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吧?什么叫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如果她这具身体真成了植物人,他难道还决定为她守寡不成?
哦不对,不该用守寡这个词。
盛繁琢磨了一下,决定柯明最近因为她昏迷的时间增长,而越来越不正常了。她简直心头焦虑得不行,很想赶紧醒来,却又做不到。
真是……该死的。
盛繁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
经常来探望盛繁的不只是柯明,还有她如今的父母和哥哥们。只是盛家的男人大多嘴笨,尤其是盛中寰和盛霖,从来都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床头不说话,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从天光大亮到日暮夕沉,连一声多的叹息也没有,所有的情绪就像被死死锁在了心口的某个角落,不敢轻易放出,一切的痛,都只由自己舔舐。
在她昏迷第十天的时候,盛其希终于忍不住了,气冲冲地推开病房的门冲了进来,双目赤红地盯住她,片刻之后,所有气焰又无声消散,只是无力地坐了下来,双手抱头,嗓音闷闷地从肘弯里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