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脸手,忖道,“汉人不可散发右衽,教外臣看到了要让行官乱写的。”说着也是有闲气,“那些个谏官最是迂腐,朕愈是生气他愈得意。譬如今日没有早朝……朕想着往后便加设午朝,也是很好的。”
加设午朝?圣君之举。枕春心里说慕北易竟有此等傲气,一壁却奉承:“陛下加设午朝也是我们大魏国的头一遭,天下之大幸。这天下之大……”她仍不放弃,“天下之大,梳个胡发也没什么。教坊不也排过胡旋舞、玉兔浑脱舞的?这叫民族大统一。何况……”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陛下生得倜傥,眉目深刻兼之气质脱尘,观之使人觉得敬畏仰慕。虽说威武庄重是因陛下身上龙气流转的缘故,但内宫之中多是女子,几多嫔御见了陛下腿肚子也软了。今日瑞雪,不若梳个半披的胡发更显贵气慵懒,是贵气无匹,再配上一只通透无瑕的玉簪最好不过。这个嘛,叫做倾国风流。”
慕北易看枕春更像傻子了:“你想梳便梳罢。”
枕春得了逞,喜滋滋地开始倒腾。
慕北易的头发很黑,很长,密密地透着龙涎香的气味。平心而论,他梳半披的胡发,是很好看的。他的五官太过凌冽,半披头发以玉簪半束,便将他身上的戾气磨平了。毕竟是龙子凤孙,如今又是九五之尊,坐卧间举手投足自有说不出的威严。这样一收拾,却兀生生觉得慵懒温柔,也称得上是倾国风流的。
倾国风流,这也让枕春想起别的。
少时她最喜欢读的,是。她们喜欢的白衣卿相,少年将军,她都喜欢。只是听着有劲儿的那种喜欢。但她最爱的是骑红马戴雉鸡翎的那个将军。那个将军喜欢兵器、马儿和美人。纵是风风火火的一辈子轰轰烈烈,背上祸国与骂名,也抵挡不住万世传唱的一出凤仪亭。何况……乱世之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做这举世第一英武的战神,定然也有战神的气魄与Jing神。故而枕春以为,多情是多情的风流,专情有专情的风流。这人间的烟火气息下人与人荒唐的相遇分离里,都有伤心动情的风流。
想到此处,枕春瞥了一眼暖炉边团得像个毛rou球球的奉先。
慕北易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啧啧道:“你在想什么?”
枕春用脚轻轻踹了踹奉先,奉先舒舒服服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抱着枕春的鞋子啃了两口。她道:“臣妾在想,陛下的头发生得真好,好似墨缎子似的。”
这样说起来,慕北易的治世之能与独一无二的心计深沉,算得上是一种男子该有的的倾国。故而这六宫莺莺燕燕的应付,也算是一种国事了。枕春嘴角便抿起有趣的笑意,顺手摸了案上一只指甲大小的簪花,悄悄别了慕北易的髻后。
“你笑什么?”慕北易赤足踩在地衣上,双手捧着一本书陈,一边看一边打量枕春。
枕春莞尔:“笑瑞雪丰年。”
慕北易看了铜镜里的自己,有些陌生:“这个样子,不像朕了。”
枕春将慕北易背后的一缕鸦黑的长发拢在他肩上,轻声细语道:“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慕北易看她,意味深长,眉眼松散了许多。
——明婕妤这个狐媚的幺蛾子又骗得君王不早朝啦!这是六宫近日里最大的一件要闻了。
六宫以为明婕妤跟熙贵妃撕破了脸皮便一蹶不振的下人们,见了枕春如今这样的手段,哪里有不佩服的。慕北易因为枕春,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不早朝的情形。虽然枕春心里是很委屈。
这一次慕北易不早朝,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饮酒误事而已。但枕春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她险些犯下刺杀君主的滔天大罪,不是依靠着Jing湛绝lun的演技,早就黄土埋骨了。
柳安然听见枕春圣宠优渥的消息时,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请安来得最早的安画棠与月牙坐在晗芳殿主位下头,两人各有神思。
煮酒奉了茶水上来,安画棠便矮着身子取了金盘中的一对翡翠玉兰花的耳坠子去给柳安然佩戴。月牙跟了两步,接过煮酒手上的茶盏,举至齐眉处奉给柳安然:“熙贵妃娘娘请喝茶。”
柳安然接了过来,端详月牙的小腹:“月贵人快坐着罢,这么大的月份了。”
月牙却半点不错礼数:“熙贵妃体恤嫔妾,嫔妾更不敢张狂了。”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有几分是事实。她在大薛氏手下讨生活的的时候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仔细触了眉头。论胸襟、贤德与气度,柳安然的的确确都在大薛氏之上的。偏偏不巧的是,月牙是睡在柳安然的床榻里上的位。
这件事情将是她们心中的一道不能忘怀的隔阂,月牙的孩子,便是开解这一道隔阂的良药。柳安然心底,始终不能释怀,但已是能长远地来看待了。
豪门贵族之间,婢女开脸做通房的事情,是很寻常的。就像换一件儿新衣服一样寻常。幼时母亲便教导过,该如何挑选开脸的婢女与如何给夫君选择体面的小妾……大概这些,就是为人妻子的责任。像是分花、煮酒这两个丫头,其实都是入宫前王夫人悉心培养选择,以备不时之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