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传了过来。
“嘻嘻嘻……徐家五小姐今日这件披帛真是好看。”
“此乃乐京苏记锦绣五个绣娘绣了整整一个月,才得这么一条呢呵呵……”
“哇李夫人你头上戴的这朵牡丹簪上的彩宝好亮呀,太阳一照刺眼睛呢。”
“朱夫人真有眼光,这彩宝乃是八色碧玺颗颗同样大小才攒得这么一只簪……”
枕春撇撇嘴,摆首:“罢了罢了,我过去了她们还不失了兴趣。”富贵泼天她如今已是司空见惯,何况女子对谈无非首饰衣裳,难免无趣。想着,将手上的蜜瓜皮一丢,懒懒地趴了下去。
苏白见得枕春又厌了,无奈去请了马倌,将马厩里的惊雪牵了过来。
那惊雪虽然烈,竟也是一只通人性的马儿,它见得枕春过来,竟打了个响嚏,便蹭了过来。枕春连忙将沾满蜜瓜汁儿的手在雪缎的满绣帕子上擦了擦,上前摸着惊雪的耳朵,问马倌:“这匹马平日可好养吗?”
那马倌谨慎答道:“上次陛下春猎,这马儿使您摔落了地,也算是一匹罪马,便一直圈着了。”
枕春拍拍惊雪的鞍背,叹道:“到底是皇家的事儿果真有趣,这妃有罪妃,马还有罪马。”
“因是您骑过的,则没有杀掉,倒也是一直好吃好喝供着的,只是没再使人骑的。”
“嗯。”枕春颔首,蹬了马靴便往上爬。
奉先本睡在阳光处晒肚子,见枕春上马,很是吃醋。它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往前一扑便去扑棱惊雪的蹄子。惊雪那可是一匹出了名的烈马,扬起蹄子一甩,将奉先踹开了一尺远去。奉先不服,本便是凶狠的獒子,咆哮两声又要上来缠。
“奉先!”枕春呵斥。
“嗷~”奉先尾巴一夹,摇头晃脑地蹭了过来。
枕春骑在惊雪上,在腰间的褡裢袋子里摸了半饷,掏出一截风干的rou条抛给奉先。奉先腾空一跃,吃进嘴里,便乖了。
枕春骑着烈马,带着猛兽,洋洋得意。她牵着惊雪的缰绳,接过下人们递上来的一把Jing铁轻弓,一夹腿肚子:“走起。”
慕北易率领百位近侍与各路侯爵亲王、武将后生,他手上持箭,迎着日炎向天空中并射三箭。少顷,三件俱中一飞禽。那飞禽落在草地之上,嘭的一声,这便算开始了。
千军奔腾,马蹄扬起的尘土如同一片烟雾,细细的粉尘在阳光之下颗粒分明。近千匹马儿蹄踏于地上的震动,使泰安锦林的草木颤抖,林鸟万千别枝惊起,飞入湛蓝的天空。
枕春被千人马蹄子扬起的烟尘呛得直咳嗽,眼中咳出点点泪水来。待用袖子擦干净了,举目望去,早已不见大队的人影。惊雪和奉先倒是很激动,狗儿嗷嗷叫着,马儿嘶鸣着,后头跟着冯唐派来的十个骑马的侍卫跟着明妃娘娘这一人一马一狗,哒哒哒地往泰安锦林里去了。
惊雪被拘了好几年,今日终于能撒开蹄子痛快一回,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捣腾。奉先身为沈春身侧第一等受宠的狗子,今日见得惊雪十分不满,亦是撒开腿的可劲儿跑。
好歹也是赤毛的獒兽与这烈性的宝马,越是争得越是快,风吹在枕春的脸上扑得疼。枕春半避着眼睛,越拉缰绳越引得惊雪猛奔。冯唐遣来的侍卫骑的是帝城的配马,那日日捣着蹄子巡逻,养在宫里的马儿哪里比得惊雪这样养在行宫吃野草麦麸的宝马。
般只消得一炷香时,身边光景青碧,匆匆掠过。草叶、树枝与蓬飞的絮末迎着人面陆续扑来。待枕春回过神来,早已见不得别人的影子。
她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将惊雪勒停,左右看了一眼,竟是来到了泰安锦林深处的一处被花树围绕的瀑布面前。
瀑布,她这个被关在宫中的金丝雀,是许久没见过了。
枕春见得欣喜万分,连忙下马来,解了披风,走进几步去看。那一处从骊山上垂挂而下的瀑布好似一条白炼,chaoshi的水气溅起氤氲的雾。正值春末,各色临水的花朵都开了,照着好似清鉴的水面,柔软动情。
丽日春景,没有宫殿的束缚、华冠的沉重压力。一时忘了妃子帝王,忘了爱恨情仇,忘了家族生存……整颗心都柔软平和起来。她是很喜欢看游记的,一直梦想沧海寄余生的烟火气息,而不是束之高阁供人观瞻,背地里明枪暗箭地步步为营。
烟火气息,就是这样的草的气息风的气息和水的气息。
枕春仰头望了望,可以从层叠的树枝中间,望见骊山行宫的一个飞檐。既是没迷路,她便放心下来,脱了马靴踩进瀑布池塘微凉的水里,拍拍膝盖,唤:“奉先。”
奉先跑得累了,便哼哧着扑过来,团在枕春的膝盖上去喝水。所谓“团”,奉先那么大的块头团起来压得枕春难受。她抽出脚来,懒懒的伏在水边的一块儿石头上歇气,看着惊雪埋头吃那多汁脆嫩的草。
……自个儿竟然觉得饿了。
顺手一扫,竟抹着石边儿草丛的野莓子。想也没想便摘了来吃,那叫一个酸得直流口水。枕春又摘了两个,冲着惊雪晃了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