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一匹浑身莹光的独角类马的奇兽。那马儿高傲地昂着头,浑身鬃毛比雪还白,眼睛里透出湛蓝的辉芒。就好像一个天地见绝无仅有的小美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傻小妹妹,你大可放宽心当你的贵妃娘娘,江山安平便交给哥哥们。待二哥凯旋归来,给你带礼物。给你带一匹塞外特有的独角白马儿,看你喜欢不喜欢?
“那是……哥哥给我带的马儿。”枕春心头一软,高兴地便要喊出来,她连忙推开嵇昭邺,便上前去看,口中喃喃喜道,“这样神奇的瑞兽,哥哥一定费了许多工夫……”
嵇昭邺心口一拧,想到师父交代他的事情,一时顾不得男女大妨,上前想将枕春横抱回来。他的手向前一神,只拉落了枕春肩头的红色披风,暴雪猛然一卷,霎时飞扬进雪里。
枕春在雪地里踉跄一步,瞳孔中映出独角白马背后的军阵。
千百将士从雪雾中走进来,他们穿着同色漆黑的战甲,是雁门军特有的颜色。他们十人一排,骑着骏马,牵引着一辆八骑的大车。
车上架着四四方方的大木箱子。箱子半人来高,一人余长,半人来宽,上面披着雪白的绸缎。白绸崭新无暇无垢,白得好似雪后素净的天地。那上盖着大魏国的军旗与雁北军的长旗,军旗之上压着镇北大将军特有的兽首铜兜鍪,上头红缨如血,盖满雪白。
那一刻,枕春能听见自个儿耳朵中尖锐的轰鸣。
枕春身后的樱桃眼睛逐渐睁大,三息的静默从她喉中迫出一声凄尖的哭喊:“安将军!!!!!”她被寒冷的风雪惯了满口,身子一歪,膝盖软软滑在雪地之中。
枕春倒抽一口凉气,簌簌的眼泪不知为何拼命滚落,她喃喃喊了一句:“哥哥……”只觉得四肢百骸俱是彻骨的寒冷,身子有如被抽离了力气,跌在了雪地里。
先是麻木的冷,随后小腹颤栗的疼痛搅动着她的神经。枕春指甲抠进了雪地之中,只一声呼痛的惨叫,不知是生死离别的心痛还是胎动时的鬼门阵痛。
端木若向前一扑,将枕春抱紧怀里,喊道:“不好了,姐姐哀恸至极动了胎气!太医传太医!!”
玉兰震惊之中努力胎动脚,一息怔忪,立时迎着风雪向太医院跑去。
玄武门在最北,太医院在最南。
玉兰小小的一个人儿,在皓白的雪间,跑得跌跌撞撞。
嵇昭邺电光火石地一过,立刻翻山上马,一鞭子将马抽得带血地狂奔起来。那是一匹神马,向着玉兰狂奔而去。嵇昭邺马上抬手,抓着玉兰的肩膀一提,将她抱上马背,呵道:“姑娘!指路!”
一骑雁北的战马,在帝城中翻动起无数雪絮。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殉国
慕北易是觉得自责的。
他在绛河殿在焦虑地踱步,耳畔响彻枕春死生翻动的痛苦呼喊。
是他亲口准允了枕春去玄武门迎师,是他亲自遣派的仪仗和轿辇。他堂堂帝王竟然不知此事!雁门的军报纷至沓来,没有一封提起安灵均殉国之事。
他没有从蛛丝马迹之中了解此事,他没能化解枕春这一次炼狱的苦痛。
她受过太多苦了,炭火灼烧之痛、坠马之痛、利器刺身之痛……如今却要将身心最烈的痛苦一起承受。
慕北易是自责的。哪怕他早一刻知晓此事,也不会上枕春亲眼看见那样炼心的场景。
他信赖柳家,每一封军报都是柳柱国亲自差人送回朝堂之上。柳柱国只报军情,一句也没有提起安灵均的死。
慕北易的眼神落在殿上空置的,那一方留给皇后的座位,表情极其寒冷,若有所思。
乐京的大雪越来越大,天地都是白的。
大将陨落,星辰黯淡,英灵在天,亦是世间的一次无言的沉默。
慕永钺在并肩王府的后院饮了些热活酒,有些歪歪斜斜。他微醺地转到了一处叫做“蘸浍斋”的庭院,见虚无先生正在廊下撑伞。
“要出去吗?”慕永钺问。
虚无先生淡淡地,仰头望了望雪势。他信手摘了一片,捏在手中:“我去买些东西。镇国大将军陨落,举国是要致哀的。到时候,劳烦并肩王爷替我送进去罢。”
慕永钺不以为意,靠着栏杆兜手立着,戏谑道:“那红豆糯米麻薯,还是什锦果子阁的好吃,扬州味斋的油纸包太花了。”
“多谢提点。”虚无先生点头。
慕永钺又道:“一天一夜了。明贵妃亲眼在玄武门看见安灵均的灵柩兜鍪,悲骇过度,胎气大动,如今难产万分危险。”
“嗯。”虚无先生撑开了漆黑的油纸伞,静默地望着地上的雪絮。
慕永钺向前一步,解开腰间的一枚小酒壶,饮了一口,“今日朝廷上柳柱国的回报,是安灵均乃在雁门外战捷之后被雪崩掩埋殉国。我在雁北的探子,深夜摸尸的时候,在安灵均的腹部摸到了戟口对穿的痕迹。”
“王爷是说,安灵均真正的死因,是被戟捅了个对穿?”虚无先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