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柳家的小□□,原不过是伺候我们家里那些小粉|头儿小戏子的下三等奴才,好好的爷儿们,给你点好颜色,你就好开染坊了是么?”
她说的是柳家原先在梨香院当差的旧事,爷儿们给颜色,自然是指昨儿钱槐上张家送礼,被柳眉直言拒绝的事儿了。
柳眉冷笑一声,“难怪世人说,唯有自己尊重自己了,旁人才能把你也给尊重起来。我们柳家又不是姨nainai买进府来的,我爹娘都是有正经差事的人。倒是姨nainai您自己原是有个好出身,不怕人笑话。”
她这话说完,旁边不少围观的丫鬟和媳妇子都忍不住偷笑。
这赵姨娘是荣府的家生子儿,原也是不过个丫鬟,因被贾政相中收了房,又生了探春、贾环这一对子女,才抬了姨娘,跟着赵姨娘的娘家兄弟和内侄亲眷就也跟着抖了起来。
赵姨娘闻言,气得发抖,指着怡红院的大门,骂道:“你这丫头……在怡红院里跟宝玉混了几日,就抖起来,自以为是个副小姐了?槐哥儿待你一家子都不薄,你若不是看上了宝玉,你会这么踩他?”
“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也不肯嫁槐哥儿?好啊,那你有本事嫁宝玉啊!老娘告诉你,勾引宝玉的狐媚子,在太太那头,就都先是打一顿再撵出去……”
这时袭人她们都已经出来了,袭人听得这实在不成话,再加之心内有鬼,赶紧带着一众小丫头上来截住赵姨娘的话,“姨nainai别跟小孩子一番见识,等我们说她!”
柳眉在众人后头,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回应,“我反正是横了心的,当着这么多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也休想让我嫁,横竖我不嫁人就完了。”
她刚喷完,这才想起来,哎呀不对,把鸳鸯抗婚的台词给借过来用了。
不过这豁出去的效果也很不错,这下子再没人怀疑她不愿嫁钱槐的决心了,同时也没人会觉得她对宝玉有意思了。
袭人只听得眼前一亮,连忙指挥手下的小丫鬟排成一排,尽力将赵姨娘挡住。
“姨nainai,这么大的日头下面,你跟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儿!”怡红院旁边的缓坡上,探春正气得脸色铁青,在颤声喝止。
柳眉偷偷探头看看,正见到春燕从探春身边跑出来,溜回到晴雯身边,晴雯则冲柳眉眨眨眼。
柳眉点点头,谢过两人,再回头看,只见探春过来,一把挽了赵姨娘的手,忍着气说道:“男婚女嫁,自是两家情愿方可,没得仗势强娶的道理。柳家不应,钱家行事便就不妥,哪有你这样更来大吆小喝,火上浇油的道理。”
说着,探春拉着赵姨娘,抬脚就走。
“钱家敢如此,就是以为姨娘会给他们撑腰,姨娘这是何苦,自己不尊重,偏替那起子没脸面的奴才撑面子。听我的话,先回屋煞一煞性子,赵家钱家,不要来往,更不能纵着他们混闹!”
探春一面说着,赵姨娘偏还嘀嘀咕咕说着“亲戚”什么的。柳眉在后听着,估摸着这位三小姐心中当真不会太好过。
可是怡红院诸人却都好过了。
袭人格外真诚地第一个过来安慰柳眉,顺便鼓励了一把她抗婚的勇气,还关切地问柳眉缺什么,要什么,并且提醒她下回裁秋衣的日子。柳眉本能地觉得,袭人待自己的态度,面儿上还是那样,可底子里,已经发生了质变。
大约以前袭人总是将什么人都当做假想敌,如今柳眉公然宣布打死不嫁宝玉,袭人便除去了心里的防备,对待柳眉,就此自然了许多。
怡红院里唯一郁闷了的人,变成了宝玉。
到了晚间,柳眉往宝玉房里送晚饭的时候,宝玉好笑地看着柳眉,“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都是哪几位,我怎么不认得?”
“额——”
柳眉尴尬了,她没想到院儿里这么多耳报神,宝玉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儿。
她只是不打算嫁宝玉而已,没有贬低宝玉的意思在啊!不管宝玉如何,总不是她那杯茶而已。
宝玉望着柳眉,渐渐地,脸上的笑容微敛去,说:“我明白的,眉儿——”
“不过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宝玉压着声音,低低地说。
柳眉便晓得宝玉悟了。
“不过,眉儿,你是个好姑娘,若真有能帮上忙的,你说便是。”宝玉抬头望着柳眉。
柳眉点头,郑重谢过宝玉的好意——他是继小红之后,第二个明白着说,会站在她这边的人。只不过,宝玉……似乎还是别帮倒忙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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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与赵姨娘骂战之后不久,天气就开始转凉,探春和黛玉身上都不大爽利。
黛玉是一入秋就需要好生保养,免得嗽疾复发,饮食上既不能太寒,也不能太燥。
而探春则大约是存了心事,晚间不易安眠。
所以柳眉就帮着柳母一起想法子,变着花样给潇湘馆做些滋Yin润肺的食补菜式与点心,给秋爽斋则是送去各种安神补气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