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唐八冢的尸骨一脚踢进幽冥渊,转过身瞥了一眼二唐的方向。正打算只身过来,却突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匆匆运起轻功往天枢堂方向赶去了。
而唐承影,明明白白地看见了那黑衣人的脸上,半张银面具。
“你把我拦住?”唐承影的声音闷闷地,“你……你究竟……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唐晚低着头,不敢吭声。
“唐八冢是掌门人,你难道不知道?若是我出手,至少能救……”唐承影少有的声音都拔高了,只是他想到唐八冢那个惨状,又觉得,未必能救活,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骂道,“玄歌他一辈子的心血就是这个唐门,竟然要我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他气得四处走来走去,“还有你,为什么我听你的迟了一步,就这样让这人闭了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说:“转魂珠!快点给我拿出来把他弄活了!”
唐晚这才哑着嗓子答道:“掌门已经……骨血分离……就算有转魂珠在,也没法了……”
唐承影毕竟不是真的仙人,就算他是仙人,也不可能逆天行道,没法医死人rou白骨。唐晚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唐承影像是被人抽了主心骨,原地踉跄了一步。
其实他想也知道,转魂珠是把人的魂魄强行封在体内,用灵力催动运作,维持活着的假象。只是刚刚病急乱投医,忘了还有这一先决条件。
“罢了。”唐承影叹了口气,“你早就认出了顾长夏,是么?”
唐晚握紧了拳头,他多希望刚才唐承影没看见那张银白面具,他还好把这个谎往后再延一延,但现在的他只能慢慢地把头点下去,说:“是。”
“你宁愿见唐八冢这样死了,也不愿意去捉出顾长夏。”唐承影接道,“你把他看得太重了。”
唐晚咬着牙:“我……”他想说很多,挣扎了半天,最后只磕磕巴巴吐出一句,“我不信是他所为。”
唐承影瞥了一眼唐晚,这人简直——可笑又可悲。他二人亲眼所见,顾长夏杀人利索,手法娴熟,条理清楚,最后留下的那些狠话,也是字字诛心。唐晚除非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唐承影都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说出这番护短的话来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要说这些,顺着唐晚的话往下说了:“那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是那玄歌门的怪人。”唐晚得了一个机遇,立刻献宝一样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故意将我二人逼来此处,恐怕就是为了让前辈与我亲眼目睹顾长夏欺师灭祖谋害掌门这一幕。”
唐承影点头算是应允,并未接话。
唐晚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是明白了。恐怕唐承影对他的说辞只当听过,这也算谁说得好听的了,没准认定他害了疯病也说不清。若是如此,再拖着前辈往前,也是无益,倒不如自己去寻一寻,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如此考量之后,唐晚向唐承影行了个礼:“前辈,还烦请您先行一步同琴白仙尊汇合吧。我心里放不下这些,还请前辈见谅。”
“你就不怕死了吗?”唐承影冷不丁冒了一句话。
没头没尾的,把唐晚愣了一下。其实唐晚自己能想到这里,唐承影又何尝想不到这里呢。大概是担忧玄歌门那些人会对他痛下杀手吧:“糊涂地活着,不如明白地死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糊涂地过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醒醒了。”至少他凭借自身武功和秘术,会一会凡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同你一道去。”唐承影说。
唐晚完全没想到唐承影会这样说,一时有些结巴:“前辈、你……”
“顾长夏杀了唐八冢,手段残忍,是事实。”唐承影转过身,背对着唐晚,“但玄歌门设计你我,也是事实。唐门兴衰,我责无旁贷。”
“那您、不去同琴白仙尊汇合了么?”唐晚听出他话里意思,是要去寻玄歌门弄个明白了,“若是被玄歌门那怪人打伤如何是好?”
唐承影嗤笑一声:“我,一幅画而已,他顶多只能打伤我,打不散我的魂魄。怕是你,凡夫俗子,死了,就死了。”
唐晚还想再问两句琴白的事,谁想到这时有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二唐闻声看去,竟然是顾长夏领着琴白与顾云梦过来了。
☆、036
036
琴白和顾云梦从天枢堂的方向踏云而来,在前面为他们引路的,自然是顾长夏。
远远看去,仿佛这三人波澜不惊地走在一片血泊之中。
顾长夏虽然身着一身锦衣,但他衣角几处凝在一起,不难让人想到是刚刚四溅的鲜血结成了块儿。再说,幽冥渊腥臭冲天,除非琴白和顾云梦的鼻子连同眼睛一起坏了,才能处变不惊地走在这一片血泊之中。
唐晚见到琴白,像是见到救星了。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哪怕先前同琴白的关系已经僵得没话说了,但一牵扯到顾长夏的安危,只要是能救顾长夏一命的人,他都得去试试。然而奇怪的是,他三番五次冲上前去,却总是鬼打墙地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