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氛围。
寒气通过敞开的窗户渗进来,初一起身关窗,又拨动了下炉中红彤彤的金丝碳,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这一连串动作发出些动静来, 孟昶青抬眸看向他,顿了顿, 忽然淡淡地问道:“司马先生最近如何了?”
朝廷对流民一向使用霹雳手段,但司马康一反从前惯例,主张以抚为主, 建议“领田土力耕, 量存恤之”,减免赋税,引导流民开垦荒田,同时设侨置郡,将流民转化成为良民。他在朝上也算是根基深厚, 兼因天机阁一事先声夺人,在天子心中留下了敢于任事、忠诚耿直的好印象, 所以政策推进十分顺利。
不过朝上诸事固然重要, 但都有密卫仔细盯着, 孟昶青对这些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此时开口,倒更像是在没话找话……
不,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孟昶青行事,三言两语背后往往都颇有深意。
初一望着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脸,心中猛地紧张起来,沉yin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有些反对的声音,但都被天子一力压下去了。司马先生得了右副都御史的职务,怕是不久就要被派往西原平乱,掌控大局。”
孟昶青嗯了一声,又道:“桌上,你理过了?”
初一越发惶恐,斟酌着词句回答:“是,主子。每日都要理上一次的。”
孟昶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曾见到什么……”
“都是些文书,这一月来甲等的有三份,乙等的共二十六份。”
初一愣了愣,随即悚然一惊道:“主子,莫非是丢了什么机密公文?能出入这间屋子的,除了我就只有负责洒扫的月儿,莫非是她……”
“与此无关。”
孟昶青深吸了口气,觉得心中不好的预感怕是要成真。纵然面对刀光血影、Yin谋诡计,他也不曾有过这般动摇的时候。抬手揉按额角,孟昶青眉眼低敛,神情微沉,眼底浮现出某种非常古怪的神情:“……既然夹杂着寄了出去,此刻阿可恐怕已经见到那张画了。”
“云阳?画……”
初一呼吸顿时一窒,记忆中浮现出那张画着虎斑猫的画纸,背上的冷汗刷的淌了下来。他二话不说,立刻掀起衣摆单膝跪地,脸上俱是赧然与畏惧的神色:“主子,那天确有一张画,我以为是同书信一起的,所以贸然都给寄了出去。属下一时不察,罪无可恕,请主子责罚。”
“……”
孟昶青的视线却越过他,目光悠远,像是心不在焉地在看着很远的什么东西。
“罢了。”
闭了闭眼,孟昶青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尾音沙哑,却隐约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期待:“事已至此,唯有补救。去准备吧,明日我就动身前往云阳。”
京城离云阳有一月多的路程。
番峒的事情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林可已经拔营回到云阳。
活下来的流民总共只有六万左右,她能提供足够的粮食,但棉衣、药物的数量不足。缺医少药尤为致命,流民在乞活军中不过是靠一股虚火支撑,一旦安顿下来,先前的病痛反而一下都爆发了出来,聚居区里甚至开始小范围的爆发瘟疫。
林可没有处理相关问题的经验,幸而是在冬季,这些疾病没有进一步蔓延开来。但因为处理不及时,流民的数量大量减少,加上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差不多削减了有五分之二。
——而在情况好转一些,流民们的脸上多少有了些血色的时候,又有人因为不信任官军,开始尝试逃跑。
正是因此,林可才决定提前回卫所。有了司马康的支持,将上万流民带回云阳的行为总算不再那么扎眼。接下来,云阳会成为一个试点,测验司马康的政治理念是否具有实施的可能性。
“真是一副重担啊。”
林可抛下毛笔,活动了下手指,微微苦笑道:“西原的事情恐怕更加棘手,司马先生真是不服老,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反正是比不了。”
“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
向秀含笑道:“老师隐居书院数载,明白荣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却到底不能‘数jing白发坐浮世,一盏寒灯和故人’过这一辈子。许多东西,他怕是到死也放不下。”
他的眸色有些淡,在阳光映射下便显出一种清透澄澈的色彩。
“司马先生如此,你不也是一样。”
林可顿了顿,忽然微笑着说道:“若非如此,你这尊大佛怎么会跑到我这个小庙里来?”
“确实。”
向秀洒然一笑:“不过说云阳是小庙,却是阿可自谦了。”
“不管大庙小庙的,反正你来都来了,就别想再跑。”林可斩钉截铁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拉来这许多读书人。若是没了你,学堂肯定办不下去。穷什么也不能穷教育,你放心,对学社的拨款会尽快到位的。”
对林可口中时不时蹦出来的新词,向秀多少也有些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