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回想,越是心里发毛。
程询说话的态度很温和,言辞很委婉,却是实实在在地敲打了他一番:用两幅难得的画作礼尚往来之后,南廖家与程家已经绑到了一起,他在这当口,只能听从程家的安排。
若不肯,估摸着程府会把南北廖家一并收拾掉。
回头细想,他不能不怀疑,自叶先生去程家到如今,很可能是程询给他布的局、挖的坑。
按说是没道理,这感觉却越来越明晰。
那么,程询想从自家谋取的是什么呢?只是打压北廖家?
这些结论,无一不让他沮丧:活了半生的人,要被一个年轻人牵着鼻子走,就算是奇才,也够他窝火好一阵子的,但也只能受着。
好歹先把这一段渡过去,再设法远离吧。
翌日一大早,廖大老爷出门前,廖大太太道:“三个孩子的婚事都该抓紧了。今日起,我便着手物色。”
廖大老爷一听,就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不甘,要用这种法子表示不满。可她说的毕竟在理,因而颔首,“你掂量着办,有眉目之后告诉我。”两个女儿若能尽快定下亲事,便有了冠冕堂皇的不需再去程府的理由。
廖大太太这才好过了一些。
廖大老爷又皱眉嘀咕一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草率。”不该答应两个女儿的请求。只是,妻子一向重视儿子轻视女儿,他连带的也对两个女儿的事情不大上心,觉得她们平时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别给他惹祸就行。
这日,廖碧君继续在家“生病”。
怡君如常来到程府,继续画溪亭日暮,程询坐在前头料理外院的事,情形与昨日大同小异。
姜道成和叶先生一起看昨日收上来的十来篇制艺。
程询忙完手边的事,给姜道成写了个名单,着程安送过去。
没过多久,姜道成气呼呼地找过来,走到程询面前,二话不说,把名单拍在桌案上。
怡君吃了一惊,幸好手里的笔正在蘸颜料,不然一准儿出错,要重头来过。
程询笑着起身,拿着名单,请姜道成到次间说话。
姜道成夺过名单,压着火气,低声道:“前头的宁博堂、徐岩等人,的确是该录取,可这两个算是什么?”他点着周文泰、凌婉儿的名字,“分明都是生搬硬套,手法粗糙,一点点的可取之处也无!我是不能食言,可你也不能什么虾兵蟹将都让我收着吧!”
“但这两人善音律。”程询好脾气地笑着,“他们曾请人过来说项,要跟您学的亦是音律,文章好坏不需在意。”
姜道成狐疑地望着他,沉了半晌才道:“我会守诺收下,但要说出这缘故。不然我成什么了?”
程询爽快点头,“随您怎么说,只要答应就行。”
姜道成又生了会儿气,转身离开。
程询心里很是歉意,但这些表面文章,不得不做。幸好,不久之后,老先生便会明白他请他前来的真正意图。
尽忠风尘仆仆地赶回北廖家,来到廖文咏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哑着嗓子道:“小的罪该万死,那位公子……他,不见了。”
廖文咏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霍然起身,失声质问:“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平白无故地不见了。”尽忠的头垂得更低,语带哭腔,“连同服侍他的两个仆人,都不见了。是以,小的也不知是被人掳走,还是那两个仆人带他逃离。”
廖文咏当即重重地给了尽忠一脚,随后,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至冰窖,面色煞白。
这样的意外,闹不好便会引来滔天大祸。该怎么办?
过了一阵子,小厮在门外通禀:“大小姐来了。”
“不见!”廖文咏烦躁地摆一摆手。
可是,片刻后,廖芝兰施施然走进门来。看到面色痛苦地跪在地上的尽忠,秀眉微扬,“你不是在真定的庄子上当差么?怎么忽然跑了回来?”
尽忠瞥一眼廖文咏,没敢吱声。
廖芝兰再看向面无人色的哥哥,料定出了大事,很可能就与被关在真定的柳公子有关。
“你下去。”她吩咐尽忠,又对廖文咏道,“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你这样发呆也不是法子,倒不如与我说说。”
廖文咏实在是烦躁至极,不耐地道:“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能把不见的人变回来不成!?”
“这话可就有听头了。”廖芝兰悠然落座,强压下心头的惶恐,镇定地道,“是不是柳公子的事情生变了?”
“……”廖文咏惊愕。
“你醉后吐真言,把那件事跟我说了。”廖芝兰道,“昨日我问过娘亲,她见瞒不住我,索性和盘托出。”
“……”廖文咏语凝,过了好一会儿,万般沮丧地说了眼前事,末了道,“完了。万一三个人被柳家或锦衣卫找到,我们定是大祸临头。”
廖芝兰敛目思忖多时,问:“依你看,是不是程家暗中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