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人眼里,想必是她的安全更为重要。
郑玉薇抬头,羊肠小道在前头出现了一个大拐弯,由于草木茂盛,她无法看见弯道后的情景。
观弯道方向,拐过去就已直通南坳方向。
郑玉薇垂头望了眼土路上新鲜的脚印子,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抬脚往前,到那拐角眺望一番,如果看不见周文倩踪影的话,那就以安全为上,打道回府。
那弯位很近,主仆二人走了不足二十步,就到了地方。
郑玉薇刚转过拐角,微微侧头,立时便看见前方不过百步远近,有一个身穿浅碧色衫裙的娉婷少女,领着一个小丫鬟,提着裙摆婀娜前行。
这羊肠小道尘土飞扬,她明显不想弄脏衣物,小心翼翼地微提着衣裙缓缓往前挪动。
这少女正正是周文倩。
郑玉薇牙关紧咬,怒火中烧,她足下急奔,提气喝了一声:“周文倩,你这是欲往何处?”
前方周文倩闻声一惊,与贴身丫鬟转过身来,正正好对上郑玉薇,此时双方所距不过十来步距离。
“你今天所做之事,可对得住收容你们母女的安国公府?可对得住一心为你谋划的老太太?”
郑玉薇气极,她此刻对周文倩深恶痛绝,自家好心收留了这母女,没想到对方一点没将这好处放在心上,一到要紧时刻,就用她家女儿名声当了垫脚石。
她与韩氏母女隔了一层不错,但堂妹郑玉蓉可是小韩氏唯一的骨血,一生心血所寄,这母女当真是无情无义。
二房本就不承爵,只是老太太还在,居住在府里罢了,待老太太百年后,二房就会分出国公府,成为旁支,因此郑玉蓉虽是安国公府二姑娘,但身份含金量与郑玉薇差了不止一筹。
郑玉蓉今年十二,小韩氏年后已开始为女儿物事婚配对象,但偏她身份高不成低不就,比郑玉薇要难多了。
小韩氏自是不肯低就,奈何形势比人强,杨氏殚Jing竭虑,也不过扒拉出一个秦二,她又能如何。
虽离郑玉蓉及笄还有近三年时间,但一说起这事,二婶小韩氏就眉心紧蹙。
作为至亲的周文倩母女,谋划前可有想过小韩氏及郑玉蓉。
郑玉薇双目如冰,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周文倩。
郑玉薇话音未落,周文倩便攒紧了双拳,“收容”、“老太太谋划”这些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周文倩母女并不想承认。
她们母女确实投奔安国公府没错,但“收容”这一并不含蓄的说辞,依然让周文倩愤怒难抑。
她母女二人投奔国公府,自有长辈主持,郑玉薇一个小辈姑娘,竟说出这话来侮辱于她。
而老太太的谋划就更是好笑不过了,堂堂国公府肯出面,什么人家找不到,怎就只能在穷酸小官堆里寻人?而最让人不齿的,就是对方那副为你考量的嘴脸。
周文倩自认人品才情优秀,只吃亏在父亡家世不显,偏无人真心为自己思虑,她想要有个好前程,现在怎能不拼上一把?
难道要等来日嫁了个进士小官,再来看这国公府嫡小姐的嘴脸吗?
她双目陡然一厉,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刺痛传来,这才唤回周文倩的理智。
现在绝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在安国公府待了一段时日,安国公夫妇视郑玉薇为掌珠的事,周文倩不可能不知道。
她很需要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
“大表妹,你是否误会了,”周文倩收敛气势,扬唇柔柔一笑,看着郑玉薇笑道:“我昨日听闻这后山桃林盛名,征得母亲同意,这才准备今日前往一赏。”
“不知大表妹何出此言?”周文倩表情温柔而包容,微笑睨着郑玉薇,像是姐姐包容不懂事的小妹妹。
郑玉薇闻言挑眉,嗤笑一声,这周文倩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果然深厚,她随即打量了对方两眼。
周文倩鬓插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一袭浅碧色曳地望仙裙,外罩同色烟罗纱衣,裙摆袖口皆绣上Jing致的暗纹,浑身上下打扮简单雅致,但其衣着却不经意间透出Jing雕细琢。
郑玉薇冷笑一声,并不答话,穿成这样,跑去权贵子弟出没的地方,只为赏花?
郑玉薇目光中蕴含的意思并不难懂,周文倩立时明白了,她脸色Yin了一瞬,有种被人生生刮下脸皮的愤怒感。
这些个勋贵千金,公候掌珠,自出生起便无忧无虑,事无巨细皆有长辈做主谋划好,她们无需费神,便能享受被人仰望的一切。
她们命好,但凭什么指责自己。
周文倩笑容一敛,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可不能再耽搁,她淡淡对郑玉薇说:“天色不早了,我答应母亲早些回去,就不与表妹多言了。”
说罢,她瞥了身边的丫鬟翠儿一眼,直接转身,继续往桃林而去。
这回,周文倩的脚步加快许多,连扬起些许黄土也不甚在意,提着裙摆匆匆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