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灾情最重的河西府,今后绝对只有渴死饿死一条路。
毕竟,蝗灾就要来了,之后几年,河西府恐怕种不出多少粮食来。
所以,秦昱早就做了安排,让人将河西府的灾民送到广宁府来。
他这样的打算没错,要不是他给了河西府的百姓一个盼头,那些百姓恐怕早就乱起来了,而这,也减轻了朝廷的负担。
然而,事情的执行,总是跟他想的有点偏差的。
他原先,是想让那些百姓在今年夏天就动身,然后在今年秋天到达广宁府的,但那些灾民动身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晚了很多。
不到万不得已,河西府的灾民们,都是不愿意背井离乡去逃难的,而今年夏天,他们就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那时候旱灾虽然严重,但他们手上还有一点存粮,地里种着的粮食也还没有全部旱死,他们就想要先收了粮食再说。
如果可以,他们都是不想去西北的,那会儿,在河西府甚至还有很多流言,说是朝廷想要把他们骗去西北跟戎人打仗。
于是,不管那位王钦差怎么说,大家都不愿意走。
这一拖,便拖到了秋天。
旱情越来越严重,很多地方一粒粮食都没收上来,这也就罢了,原本山上多少有些绿意,能有草根树皮给他们果腹,结果就在今年秋天,蝗虫越来越多……
这下,这些百姓便是不想去西北,也不得不去了,因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们晚了几个月。
原本他们家里多少存了点粮食,晚了几个月,粮食却已经吃完了。
原本他们可以在天还没有彻底冷下来的时候到达西北,晚了几个月,他们却要在路上迎接寒冬。
天气越来越冷,还没足够的食物吃……就算朝廷特地安排了人护送这些百姓,还提供一些食物,他们在路上,却也冻饿死了无数。
秦昱知道这件事之后,心情自然也就不太好。
想了想,秦昱最后派了禁卫军带着粮食去接人,避免死太多人。
金岩第二天就出发了,而此刻,从中原出发的灾民们,已经到了西宁。
带着这些灾民千里迢迢从中原来西宁的,有当初朝廷派去中原的钦差大人王旗开,也有秦齐不久前派去河西的一个官员,名叫庞厚发。
他们带了一些官兵走在最前面,一边为灾民们引路,一边和沿途的官员打交道,尽量弄点粮食分下去。
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官兵走在后面,维持灾民们的秩序。
灾民数量太多了,也就并没有排成长长的队伍,都是一群一群聚在一起走的,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些牛拉的车子。
这些,算是灾民里状况相对不错的了,说起来,要不是这次前往西北朝廷有派人护送,他们绝对不会出来逃灾——他们这样有点家底的人,跟着一穷二白的灾民去逃灾,往往只有死路一条——多半才走到半路,他们就会被那些灾民一拥而上给抢了。
正因为这样,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现在可以说是紧紧跟在王旗开和庞厚发的身后,不敢落后一步的。
在这群灾民后面,却是一群基本由青壮男人组成的灾民。
有些青壮男子家人都被冻饿死,没了拖累,便会走到前面来,最后汇聚到了一起。
再后面……那一群一群的灾民,就都是穷苦百姓了。
他们拖家带口,背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满脸麻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着走着,还常常会有人突然倒下……
这会儿,就有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突然倒下了。
“当家的,当家的!”一个女人伸手去推那个男人,想把他推醒,但那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女人身边,还跟着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一开始表情木木的,过了一会儿,却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一个个眼眶通红,张开嘴无声地哭泣。
他们没有流泪,不是不伤心,而是他们一直没怎么喝水,在嘴唇都干裂了的情况下,他们压根就哭不出眼泪来。
“当家的……”那女人的声音嘶哑的厉害,眼里满是绝望。
“人已经死了,剥了他的衣服,走吧。”有人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那个男人,然后便道。
人死了,就剥掉他的衣服带走,把尸体扔下,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做法,这女人干嚎了一场,最后也只能这么做。
她慢慢地脱下丈夫的衣服,突然发现丈夫的胸口处,有一小团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小包麦子。
昨天她和几个孩子饿得受不了,她以为自己要饿死了的时候,她男人就曾拿出二十几粒麦子给她,她把麦子一粒粒嚼碎吃了,总算坚持了下来。
原来,麦子还有剩,她丈夫怎么就不吃?是想留给他们?
这女人干涸的双眼里,最后竟是沁出血泪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趁着这个女人没防备,竟是一把抢走了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