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我想不出来,我会有不爱你的那天。”
那一天,对秦深来说,比永远还要远。
他拱手奉上曾令自己视若珍宝的自由,心甘情愿和他的爱人寸步不离,就这样厮守一生。
“……我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是个混蛋……其实我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我根本不是讨厌,而是害怕……”
“我害怕……害怕惹上麻烦,害怕承担责任,害怕不得不承认其实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控制不了的东西。我害怕失败,害怕被伤害,所以我从不付出真心,不是因为我没有……而是因为我不敢!”
”我害怕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害怕我付出了感情却得不到回应……你相信吗?诺诺,我怕,我真的怕的……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多难的事我都可以毫不费劲地轻松做到,所以更格外不能容忍感情上的失败!这麽、这麽……娘们儿的东西,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输给别人……”
“可是我知道感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可以!它太难捉摸了,没有逻辑,没有理智,也没有公式可循,它不是数学题只要按照步骤一步步计算下去就能得到正确答案,它根本不遵循世界上任何一种守则……”
“不,不,它压根儿就没有规矩和准则!在它的世界里,天道酬勤就是个笑话,不劳而获却是正当结果,有的人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却能抵得过二三十年,有的人在一起过了一辈子却反而味同嚼蜡悔不当初……一切都乱了套!”
“我看到我的父母,虽然那麽相爱,可是也互相折磨,我看到舅舅虽然已经那麽宠爱舅妈,但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舅舅爱得再多,也弥补不了舅妈心里的隔阂,我还看到大姐对陆阳……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和感情,付出如此之多,但仍然一无所获,孤独余生……不被爱的人如此可怜,被爱的人如此可怜,就连相爱的人,也因为爱得太深太多要被反噬受伤,有苦不能说,也不能摆脱,情深不寿,如此可怜!这麽多的前车之鉴,我还没开始尝试,就已经觉得怕了。”
“哈哈,原来我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麽强大,我从来不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我软弱,幼稚,任性,自私……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所以我想逃避,我以为只要避开它就好,但我还是错了……”
就算你准备了一千种方式来对付爱情,但爱情也总能找到第一千零一种办法来击败你。
“对不起,对不起,诺诺,是我太软弱自私,幼稚任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对不起……我真的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一开始,秦深还说得很慢,声音低沈,只是一个犯了错的男人幡然悔悟的喃喃倾诉,但越到後来,他越说越快,情绪激动,语无lun次,难以控制。
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眉目扭曲,双眸充血,咬牙切齿。那种痛不是光浮在表面,而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五官,每一个细微末节的动作改变,都流露出苦苦挣扎的狰狞。
他实在是痛得狠了。大概他本来也没想过要说这麽多的,然而说著说著,就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了。
这也是秦深第一次如此坦诚面对自己。
他的缺憾,他的Yin暗,他的全部的压抑和呐喊,他的所有的矛盾与混乱,都在他灵魂的另一半面前一一展露,毫无保留。
诺诺是他的互补,他的同类,他的照妖镜,他的保护色──他就是他自己,天下无双的匹配,独一无二的合体。
当埋藏最深的秘密都被剜心掏肺地吐出,秦深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麽的懦弱。
无力扯动嘴角苦笑了下,大约是累了,秦深顿住歇了几秒,粗大的喉结颤抖著往下一滚,再张口,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竟是带著隐隐哭腔,宛若乞求的哽咽。
“诺诺,你可以……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
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再值得你相信一次的。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秦深这一句带著哭腔的哽咽若有若无,幽幽回荡。
从前他有若神只,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现在却低声下气去乞求一个凡人的原谅。落差之大,或许别人看著心有不忍,然而他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他真的做错了太多太多。
程诺早就听懵了,眼睛都撑圆了瞳孔微微放大,一副五雷轰顶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听到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他没想到欺骗的背後竟会有堆积如此之多的他不知道的难言之隐,心酸惶恐。他没看出秦深的伪装和谎言,但秦深背後更深处那点难能可贵的单纯,他也错过了。
胸口狠狠一震眼前蓦然一黑,程诺心跳骤快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很久很久,他就这麽傻乎乎地睁大眼睛,痴痴望著头顶上这个面色灰败,如遭重击的男人,怔怔出神。
程诺从没见过这麽脆弱的秦深──却是他认识秦深以来,最真的秦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