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整理到一处也不过是人倒霉,喝水也塞牙的典型罢了。那缸窑本来是本地一个所谓的地主资本家的家族产业,只是人家脑子也不笨,知道顶上换了当家的,要跟着大势走才能太平无事,所以从一开始就乖乖的做了公私合营,前几年又彻底将自己的那些股份交给了国家,自己只是担当了窑厂的厂长的位置。这一举动可以说当时是很受表扬的,还被当做积极分子给过奖状。
这事儿要是就这么下去,那么即使到十年间,只要小心也不是不能躲过去,可惜啊,前几日不知道哪个混账往上头汇报,说这窑厂的厂长家里,以前有个兄弟是国大党的军官,还上过黄埔军校,所以这厂长也很可能是特务。
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人窑厂的那个啥,只是个堂哥,这也能算家属?再说了,那堂哥早年年就打小鬼子的时候战死了,鬼怎么干特务的活?怎么这会儿就能扯上了呢?再说了,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这全国各地,当了兵的可不少吧!刚开始红党弱小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时候,那不去国大党还能去哪儿?顶在前头可不就是青天白日旗嘛。更不用说,那个时候人都要疯了,为了打小鬼子,那时候谁还管这个?眼睛都打红了,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前线打生打死的,基本就忘了啥叫政治。哪里知道还有这会儿的祸事等着呢?
那厂长被带走后,听说在审查的领导面前那是哭的委屈的不行,只觉得这世界天都塌了,偏偏这会儿也是他时运不济,又有人说他是资本家,是压迫劳动人民的吸血鬼,还有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所谓的受害者,给他添了一条一条的莫须有的罪名。
那人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也是个狠的,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在知道了这些之后,沉默了好久,最后在一些人的帮助下,写下了一张大大的大字报,写上了所有打小报告的人和他们家的恩怨,还有那些人的各种问题,进行了揭发,然后还反驳了所有的罪名,最后爬上了县政府的屋顶,直接跳了下来,准备用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是这么一跳,事儿给闹大了,这会儿可还不是一张大字报就能要人命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坚守着国家的法律和道德底线,再那厂长被火速送往医院的时候,就对这一件事儿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结果是不用说的,人家有奖状啊,把所有的家底都献给了国家,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是资本家呢?还有啊,人家那堂哥是国大党没错,可那是抗日战死的,对咱们红党,对人民可没有犯罪,没有血债,相反都能称之为英雄烈士的。要是就因为是啥军校出来的,家人就要当特务处理,那全国就没几个好人了,要知道真要算起来,国家如今的那么多大将里头七八成都是那个学校的毕业生呢。就是总理也当过那个学校的领导,这样算咱们这国家还有合格的军人不?
至于其他的莫须有,更是经不起推敲,纯粹就是诬陷,哪怕是为了平息这城里日渐喧嚣的流言,把这政府逼死人的事儿给处理干净,整肃一下浮躁的人心思想,那几个为了一点子小心思诬陷的人也得不到好结果。更不用说,一般趁着这样的事儿落井下石的,基本就没几个屁股干净的,若是没有点妄想什么的,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儿?那厂长的一张大字报直接把那些人家的老底都给掀翻了,不处理才怪呢。
最终的结果不用说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像是十年乱世那只怪兽微微探出的触角一般,被彻底斩断了,倒是让这个县城周边都瞬间恢复到了几年前的模样,那些不安分的人不是被除了好些,就是偷偷的缩了回去,至于那个厂长?事儿解决了,可人依然还是没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活生生的葬送在流言蜚语和人心叵测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因为这个事儿,他家中老老小小都给保住了,因为这一次事件的公正公平的判决,想来即使未来再次遇上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有了保命的筹码。省政府特意颁发给他们家的家产捐献证明,和他们那个战死在抗日战场上堂叔的清白证明。
阿米他们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那厂长已经入土了,这个年代最简单,最简陋的葬礼,没什么可言说的,可这一件事儿却在各处引来了不小的震动,多少人觉得他死的冤?性子烈?又有多少人对那些诬告的小人咬牙切齿?还有多少人心里警惕,暗中戒备?还有多少人,开始对身边的人增加了防范?人心险恶在这件事儿之后,给无数人上了一课。
至于阿米?望着窗外的那层层被大雪覆盖的大山,暗暗的叹气,冬天过去后的下一个春天也不过是□□年,离着无数文件故事中的六五年还有一年的时间,可却已经开始死人了,那么这一场政治博弈和波动中,到底死去了多少人?真的是无法想象的数字。往上爬就那么重要嘛?重要的不惜违背良知,背叛所有?通往权利巅峰的路都是鲜血染透,白骨铺就的,残忍真的就能成功?
这样严肃的问题其实对阿米来说还很遥远,倒是她的上学问题很近,因为开了春,她就要跟着村子里的几个孩子开始往县城去上初中了,十二岁的初中生,不知道来不来的急赶在停课前混到高中去!这才是阿米切身相关的大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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