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比潭柘寺更巍峨的禅寺了,”她客气地和吴小姐寒喧,“后殿供奉的观世音菩萨特别的灵验,寺里的斋菜也是一绝,是应该好好逛逛才是。”
吴小姐低头敛衽,喃喃应是,腼腆中带着几分瑟缩。
傅庭筠更是奇怪。
这吴小姐看上去斯文有礼,怎么应酬起人来像小媳妇似的,畏手畏脚的。
让人更奇怪的是吴夫人的态度,这个时候她应该向吴小姐介绍她自己才是,可吴夫人始终没有这个意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笑着和吴夫人、吴小姐又说了几句闲话。
吴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般。
傅庭筠也是个闻音知雅的,何况吴夫人待人处事有些势利,她虽然不太喜欢,可这样的人多得是,她也犯不着对这样的人就都横眉竖眼的,笑着辞别了吴夫人。
吴夫人如释重负地长透了口气。
把自家的亲戚介绍给别人做妾,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抬眼看见吴小姐满脸好奇地望着傅庭筠远去的背影,她不禁道:“那就是住在我们家隔壁的赵太太!”语气中颇有些告诫她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吴小姐却是心神一震,呐呐地道:“就是那个给女儿买十二两银一匹的尺头做小袄的赵太太吗?”
“是啊!”吴夫人随口应道,然后低声嘱咐她,“在大雄宝殿上了香,我们要快快赶到观音殿去才是。俞夫人应该马上就到了,她是个爽快的性子,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你见了俞夫人,要大方些,俞夫人问你什么话,你直管照实地答,若是赏你什么东西,推辞一番后见俞夫人依旧很坚持,就道谢接下来,不要总在那里推来推去的,显得小家子气……”
吴小姐忙收敛了心绪,一一应是。
吴夫人见她乖顺,满意地点了点头,帮她理了理鬓角,领着她朝大雄宝殿去。
原来这就是赵太太啊!
吴小姐有些恍惚。
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昂首挺胸地和吴夫人说着话,笑起来像那太阳似的,明亮耀眼,光芒四射……像她这样的人,生在富贵之家,嫁得显赫之夫,儿女成双,衣食无忧,恐怕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寒微、卑贱、隐忍、委屈吧?
想到这里,吴小姐忍不住回头。
就看见赵太太被个挽着竹篮、包着头帕兜售杂货的妇人拦在了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
赵太太身边的媳妇子有些不悦地上前,一副要喝斥那妇人的样子,赵太太却笑着按住了那媳妇子的肩膀,笑盈盈地和那兜售杂货的妇人说着话。兜售杂货的妇人就忙从竹篮里拿出了双虎头鞋,赵太太接过鞋子,很感兴趣地和那妇人又说了几句,那妇人面露感激,又从竹篮子拿了几个小孩子的玩意出来,赵太太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大一点的丫鬟几句,旁边一个小一点的丫鬟忙上前接了那妇人手里的东西,大一点的丫鬟则笑着从荷包里掏了几块碎银子递过去。
兜售杂货的妇人微微一愣,然后连连摆手。
赵太太又说了几句话。
兜售杂货的妇人再次露出感激之色,接过了碎银子,朝着赵太太福了又福。
赵太太笑着那妇人笑了笑,带了簇拥着她的丫鬟、媳妇子转身下了台阶。
不知道为什么,她如吴夫人那样长长透了口气。
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喊着“表小姐”。
她忙回过头来。
就看见吴夫人拨在她身边服侍的那个大丫鬟正瞪着她:“夫人喊你呢?你东张西望的这是干什么呢?”然后又低声道,“你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乡下来的,你好歹忍着点。”语气十分不满。
莫名的,吴小姐脑海里突然浮现赵太太和那个兜售杂货的妇人说话时的笑脸来……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朝着大丫鬟虚弱地笑了笑,快步进了大雄宝殿。
……
郑三娘看见前面的路是下坡,就扶了傅庭筠,嘟呶道:“吴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时看到我们都是亲亲热热的,这次却一副巴不得我们快点走的样子。难道真如黄婆子说的,吴大人要升礼部尚书了?”
礼部尚书是六部之一,通常都由内阁大学士兼任。
傅庭筠笑道:“若是如此,以吴夫人的性子,应该对我们一样热情才是——她与人交往,一向是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的。”
“也是哦!”郑三娘失笑。
傅庭筠就笑道:“黄婆子又来找你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黄婆子,是前面本司胡同厉大人家的粗使婆子,傅庭筠刚搬到史家胡同的时候,手头紧张,临时请人清扫庭院,吴夫人家的管事把厉家的两个婆子介绍到傅庭筠家做活,这黄婆子就是其中的一个。或者是因为刚来京都最早认识的人,两个婆子也都很实在,郑三娘和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郑三娘不好意思地笑:“她说过几天白云观有庙会,问我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