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升迁的时候,多少机灵人都上去,夏偏将都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好容易交了次好运, 可千万不能叫这样的脾气给造没了。如果不是还有外客在,夏大娘子现在就能冲过去揪着丈夫的耳朵吼:捞个文状元跟你喝西北风耍枪棒, 你脑子叫狼叼走是吧?没见过猪吃,还没见过猪跑吗?请这些人,你该准备好唱曲儿的女娘陪酒才是!
眼下, 她只能憋着,风风火火去演武场,还要担心文状元家娇滴滴的小娘子跟不上她的步子。
还好,小娘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居然没有抱怨,跟她一块儿到了演武场。
夏偏将、夏家两个儿子、于秀才,一同陪着谢麟站在冷风里。于秀才两腮透粉,双眼晶亮,大力鼓掌喝彩。夏偏将也跟着叫了一声好,他两个儿子,夏三郎、夏四郎,一个十三、一个十一,都跟着拍巴掌。谢麟手里还拎着一张角弓,眯着眼睛,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顺着他的视线,程素素与夏大娘子看到墙根下一排靶子中的某一个,插着一枝羽箭。箭尖没入半寸,钉在拳头大的红心与外面一圈一指宽的蓝色圆环的边界上。
在夏偏将父子和于秀才看来,这样的成绩对于文状元来说,已经是值得喝彩的了。谢先生对这个成绩却不是很满意,君子六艺,有一样就是这个!怎么能是这么个成绩呢?
更尴尬的是,媳妇儿来了。媳妇作诗写文章差他不少,骑射正是能拉平成绩的项目。谢麟抿着唇,又来了一箭,这一箭比上一箭更往圆心挪了二分。夏偏将和于秀才巴掌拍得通红:“好!好!好!”夏偏将没管住自己的嘴,还吆喝了一声:“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我打死你信不信?!夏大娘子眼珠子快要瞪脱眶了,顾不得外客,冲来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大寒天冻坏脑子了是怎地?发的什么颠?将客人带到屋外来挨冻!你拿的那是什么?你拿刀干什么?!”
于秀才咳嗽了好几声,都被夏大娘子的嗓门压住了,只得尴尬地对谢麟解释:“我们大娘子,就是这般的……率直。”
谢麟并不管什么夏大娘子率直不率直,只要夏偏将能做好打手的工作,他并不介意容忍夏家的各种不明礼数。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再次弯弓搭箭,定定地看着靶子,算好角度。
“咻——啪!”正中圆心,谢麟才放下弓,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故作不经意地对程素素说:“怎么过来啦?”
程素素拍拍手:“看谢先生本事来了,不错不错。”
那一边,夏偏将被捣了好几肘子,嘟哝着:“旁的应酬我也不会呀……别打了,叫人看笑话了!”才制止了夏大娘子,夫妇二人脸上发烧,不好意思地来陪个情。
谢麟微笑道:“偏将率直之人,不必拘束。”
夏大娘子忙招呼大家去屋里坐。与文盲说话,比对主考官说话都要累,谢麟不假思索地道:“不多打扰来,今日登门拜访,致一问候而已。唔,府上得闲了,也请到舍下一叙。文武殊途,同在邬州,必有相通之处。”他也就在射靶子的时候成绩好些,武艺上头实在是……还是早些走掉吧!
瞥了一眼于秀才。
于秀才福至心灵,点点头:“晚生会提醒偏将的。”
夏大娘子担心丈夫已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程素素当着谢麟的面儿笑着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也说:“家里还有事,今天就不再多打扰了。我看您府上也还有些没有收拾好,等闲下来了,到我那儿,等您打牌呢。还有些娘子们,也等着见您。”
看这二位的样子,都不像生气,夏大娘子当面就大叹一口气:“哎哟,您二位真是和善人呐!换个人,看着他这不着调儿的,啧啧……”
程素素道:“我看这儿挺好的,呃……”夏偏将手里来拎着那把大刀,凑过来要跟谢麟道别。
见她看过去,夏偏将想将功补过,大步走来:“这个是鬼头刀!用起来不讲究,有力气会劈砍就成!”
程素素有些怀疑,做到偏将的人,怎么能这么的,呃,憨厚。夏偏将已经双手持刀,迈大步到了西边墙下,用力劈了下来。一个草人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儿。程素素半张了嘴巴,夏偏将这架式,看着眼熟呐。
谢麟也起了兴趣,问道:“偏将这一刀,可有十年功夫不曾?”
夏偏将道:“使鬼头刀,都这几下子。说起来,土匪们使这个的才多哩,”又尝试了几招,“军中小卒使刀也就这几下,多了太花哨的才不顶用哩。使矛的、使枪的,最方便的,都只有那些,并不多,那才是杀人的招数。街头卖艺的那些玩艺儿,都是混个眼罢了。”
夏偏将说得兴起,谢麟又关注,夏大娘纵然不满,也老老实实听着,手在背后连摆,示意准备热茶汤。程素素捏着谢麟的袖口——谢先生,夏偏将演的这一套把式,我好像是会的。
谢麟将她的手拉到袖子里暖着——没错,我看过。
程素素——二师伯教的,他别是个匪号吧?
好容易夏偏将说过瘾了,谢麟听明白了,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