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许久,终究是没能割下那自缢一剑。
她还想找她,哪怕已经找了二十几年,可是没有见到过她的尸首,总想一直找。
沈稚长叹口气,好像又听到那句“本宫有点恨你。”
端坐在对面的沈清爵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向谁说话,只能听到极低温柔细语:
“哀家错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谢冰媛听着坐在房中的人念叨着公子谢聆的书,低头静默不语,往日神采奕奕顾盼生辉的双眸此刻神采全无,哪怕是苏兰若看了也要心中咒骂下毒之人许久。
“公子的书,真是说尽天下□□。”
这位苏洛神只是盯着谢冰媛看。如非是谢冰媛双目失明,否则一定会惊讶于这个美貌女子眼里浓浓的迷恋。
“嗯,还可以。”
苏兰若听了谢冰媛对这本奇书的看法,也不觉得她口气大,只是觉得她这样的人物如果真的对什么事物十分推崇,反而不像她。
谢冰媛手里摩挲着一块羊脂美玉,心不在焉地敷衍很明显,已经有半个月了,自从她离去,她总是心不在焉。
“什么时候北上?”
苏兰若哑然,她虽然已经目盲,却还是聪明地让人害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作用。
有细作传信来,魏女皇好女色,如寻常男皇帝一般,常常叫女宠轮番侍寝。而离国的胭脂榜名声在外,她是天下第二有小洛神之称的女人,去了魏国,女帝能不喜欢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用说掺和上情字一字,只要苏兰若到了身边,魏千羌总有失手的时候,而女帝嘴里的只字片语,都可能决定了前线几万人的生死。
古往今来有多少进言的折子比不上耳边妃子的一句细语?
“叮咚”一只白团子撞来,带倒了桌上Jing致的玉瓶,谢冰媛嗤笑一声,伸手把白猫揽在怀里。
“嘲笑我么?”苏兰若笑。
抱着白猫解闷的女人依旧没抬头,“她也好,你也罢,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已,难不成让中原大地人人都又亡了国?”
谢冰媛语气似乎无奈:“你要献出你的身子,是委屈了,但不要记恨她,她其实才是最不好受的,她是大将军被卸了兵权,眼看国门破却救不得,一点也不像我不认识她之前的样子。”
“没我之前,她总是很放肆,有我之后,她总是束手束脚,这些伤明着是害我,其实都是弯刀子,绕过我直接捅到她身上,她又偏偏只能受着,为我逼宫,落得千古骂名,战事吃紧,又为我两地奔波。
其实她做的事,比真正两军阵前的小兵卒还容易死,可是这些事,她不做,就没人去做了,比如我今天替她劝你,一样如此,你不去,就没人可去了。”
谢冰媛站起身,对苏兰若深深鞠躬。
只要他们一天杀不了她谢冰媛,就别想安宁,如果有一天他们杀了她,沈清爵同样会让他们后悔活着。
如果……她不幸死在战场上,她也一定不会独活。一同赴死而已。
“夫人说笑了。等将军回来,我就动身。”
东陵幽静,参差十数墓,只有老奴看护,还是个颤颤巍巍瞎了眼的老奴。
沈清爵每来到这里,都有一种恍惚之感,她站在沈稚墓碑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之前修东陵的是她,如今要下陵的,还是她。
沈若光从侧边古树旁扔过来一条绳子打断了她的思绪,沈清爵身形一闪便下了古墓,似乎绳子略显多余。
东陵机关遍地,光是墓室外的石墙就里里外外修了三层,第一层有令人沉溺的流沙,第二层有密集的箭雨,第三层则是剧毒的毒ye。
不过大将军并不在意这些,如果说世上有人有东陵布局图,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她。
穿过三层石墙,有一个长长的通道,连接着主要墓xue,两人刚推开石门,一股Yin冷chaoshi混杂的尘土味就扑面而来。
两侧长明灯齐齐亮起,乍一眼望去,这路似乎没有尽头,通道两旁有累累白骨,看来这些年来,有无数不清楚此中厉害的盗墓贼死在这里。
哪怕当初她拦下了试图盗墓的魏国人,却依然有很多盗墓人前赴后继。
沈清爵面色如常走过通道,单手覆上那扇石门,手指微微颤抖。门上有一幅画,刻着当初沈稚加封皇后那一天,长裙及地,气象万千。
毕竟是皇家陵墓,沈若光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立在主墓室门口,紧张到了极点。
“将军,有何异样,一定要呼喊我,如果一柱香内您还没有出来,属下只有冒犯了。”
沈清爵不再犹豫,手一发力,沉重墓xue门缓缓开启,但不是说她的力气已经如此惊人,只是她用的是巧劲。
墓门大开。
她轻声走进去,右手持着火折子,墓内落针可闻。
墓室内布置地竟闺房,凭借着幼时模糊记忆,这些家具摆放其实和太后身前住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