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半眯。
那种仿佛就要被人窥破心事的感觉又来了,我装作看头顶飞过的一只小鸟,转开头去。
天气多日晴好,进了河南,道路平直。四日以后,一行人到了颍川。
一路上,我发现魏郯似乎并不着急赶路。能够到郡县里走上一遭,他就绝对不会为了省去费时的应酬而宿在乡邑。而每到一郡一县,魏郯也会跟当地长官细谈,政事百务,态度谦和;而那些长官也颇为受用,宾主皆欢。
颍川是个大郡,人杰地灵,出过许多望族。正是由此,此地多豪强,养部曲筑高墙,即便经历乱世,颍川也并没有像别处那样荒芜萧败。
颍川的郡守姓范,名悦,先帝时就在任。
此人在我看来很懂审时度势。先前何逵乱政时,天下联名讨逆,范悦默不作声。后来谭熙与董匡相争,范悦表面投了董匡,要钱要粮通通奉送,却与董匡背后虎视眈眈的魏傕暗通款曲。
后来董匡三子争业,魏傕乘势进攻,一月之内将大半河南收归朝廷。站稳脚跟以后,魏傕换掉了多数郡守,范悦却毫发不动,魏傕甚至把他的几个儿子都提拔为官。
有了这般渊源,魏郯来到颍川,自然不会受亏待。
才入城,范悦就引着百十人的颍川父老在城门迎接。我出来这么些日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式,不禁坐在车上与阿元面面相觑。
魏郯倒是淡定得很,我听到他与范悦一句一句的对话,从容不迫。
一番见礼,范悦把一行人带到了他的府邸,他特地把家中的后园腾出来,安排魏郯歇宿。
先前我一直坐在车上,等我下车时候,范悦看到我,明显地愣了一下。
“夫人莅临,蓬荜生辉,先前竟不曾拜见。”范悦上前来一礼。
“内人足上有疾,行路不便,公不必多礼。”魏郯道。
范悦含笑,转头问旁人屋舍膳食准备齐全不曾,旁人答道早已齐备。范悦拱手邀魏郯和我入宅歇息。魏郯还礼,并不推辞,让阿元扶了我,一并入宅。
颍川确实是颍川,范悦家的后园,比淮阳裴潜的整个府邸都大。屋舍宽敞,花木盛放,间以亭台曲水点缀,看得出范悦是个讲究的人。
洗漱更衣之后,范悦在堂上设宴。饭菜很是可口,我甚至见到了一些几年都不曾尝到的长安小点。
范悦很健谈,颇具世家大族侃侃雄辩的其度、除了颍川,他与魏郯聊了好些天南地北的事,甚是其乐融融。言语之间,他提及从前曾与我父亲同朝,还见过我的两个兄长。
“傅公与两位公子皆乃当世栋梁,只可惜良木易折。”他看起来惋惜而悲痛。
这种话我听得太多,早已经习惯了。
“逝者已矣,范公感念,先人亦有知。”我配合地露出感慨的微笑,转眼,看到魏郯瞅着我,似笑非笑。
范悦颔首,面色宽解。接着,话题另开,说到时下的战事,范悦甚至知道了魏安在淮阳射死了梁衡。
“久闻四公子聪颖高才,淮阳一箭,名震四方。”他笑容可掬道。
魏安冷不防被夸一下,脸上有些不自在,看了魏郯一眼。
“范公过誉。”他颔首,淡淡道。
饭菜饱食之后,范悦又命人盛酒,笑着对魏郯举杯道:“颍川人最是讲究养生,饭至八分饱之后方得饮酒。悦家中自酿的青梅酒,解乏镇暑,敬公子一杯,聊为接风。”
魏郯亦微笑,举杯相对,一饮而尽。
这时,范悦向外面道:“怎无乐舞助兴?”
只听外面有女声温婉齐应,几名家人忽而执烛而入,将堂上的灯盏增添些许。又听脚步窸窣接踵,八九乐伎鱼贯来到堂上。
“家伎技艺不如长安,只有些管弦歌舞,奉与公子及夫人观赏。”范悦道。
“范公客气。”魏郯道。
待乐伎坐定,一名歌伎来到堂上,弯眉明眸,口唇涂脂。乐声奏起,她缓缓击节,启唇歌唱。
她的声音温柔又悠长,即便我这样从小见过无数筵席的人也承认,那是难得的好嗓子。她唱的是一首淮南名曲,咏风颂物,柔情款款。
我瞥向魏郯,他手里拿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
歌伎一曲罢了,我以为她就要退场,可是她却只退到一旁。乐声又起,这时,一阵珠玉琳琅之声叮叮清脆,香风暗送,我朝门口望去,心中忽动,好一位美人。
那女子发髻层叠高绾,身着长袖舞衣,裙似荷叶,襳髾缤纷,动静之间,如仙女落凡。歌伎继续再唱,女子和歌起舞,低眉抬眸,娇羞不胜。盈盈目光,全数送往魏郯案前。
我看着那婀娜身姿和云鬓娇唇,面上含笑,轻轻抿下一口酒。
酒足饭饱,烛影摇红,堂上无论侍婢家伎,个个妙龄美貌。
范悦这厮,真拿我当死人。
“夫人,范悦这是何意?”回到房中,阿元有些愤愤。
“什么何意。”我坐到榻上,自己斟了一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