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不屑与我同舱的时候,没多久,她又走了进来。
“来人,将铺盖取来。”她看也不看我,“我要困觉。”
往邺城的路可谓顺风顺水,在船上捱了一夜,第二日又行了半日,就已经进了邺城的地界。
这一路上,吴皎没有为难我,跟我说的话也寥寥无几。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她明明不喜欢我,却让我留在船舱里。
船上生活单调,除了坐坐,走走,我做得最多的是就是扶着窗口眺望江景。而每当我回头,都能毫无悬念地发现吴皎在看我。
“夫人。”阿元用手肘捅我一下。
我看向她,她却使着眼色,压低声音:“那个吴女君,方才学你。”
“学我?”我讶然。
“她学着你撩鬓发。”
我莫名,笑笑:“撩鬓发而已,谁人不会?”
“你不一样。”阿元说,“你是翘着小指,用四指,背过来……嗯,这样……”
我:“……”
尽管觉得阿元言过其实,我还是多了个心眼,好几次想去摸腹部,都生生忍住,唯恐吴皎看出端倪。
魏安一直没有回来,但是据阿元观望回来说,他一直与崔珽在一起,昨夜里,二人甚至点灯夜谈。
“四公子怎会赏识崔公子?那可是仇人。”阿元皱眉道。
我心里也有些担忧。崔珽我虽不了解,却知道他能助梁玟割据一方,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而魏安心思单纯,崔珽用一个什么楼船就能引起魏安的兴趣,我就怕崔珽万一不安好心,魏安会被他算计。
待得终于到了邺城,只见晴空万里,岸上忙碌,人头攒动。
船停稳之后,舟人搭起木板作桥。
魏安站在我身旁,崔珽到了船舷边,转头朝他笑笑,由仆人背着下去,走在木板上的时候,魏安一直看着他,似乎有些担心。
“四叔昨夜睡得好么?”我打岔问。
“嗯,好。”他说。
还好?我看着他发青的下眼睑,笑笑:“崔公子可曾将锤子与凿子还回?”
魏安摇头:“不曾,他说要借用些时日。”
果然。
“四叔,”我轻声道,“勿忘了崔公子是梁玟的军师。”
魏安望着我,目光清澄。
“嗯。”
“嗯?”我讶然。
“长嫂,”魏安认真地说,“你说过,群雄争战,各为其主;兄长说过,欠钱还债,恩怨两清。我想过了,先前崔公子得胜,是因为我不曾造船。等我将来造了楼船再赢他,我们就各不相欠了。”
“那四公子也须回得雍都才能算作数。”这时,公羊刿低低地岔话,他指指舟下一行车马,“吴琨来了。”
☆、邺城(上)
我没有见过吴秀和吴璋,吴琨也是第一次见。从大舟上看去,只见他是个面庞白净的青年,天气炎热,他穿着一件薄布袍,冠发齐整。
裴潜首先迎上前去,二人立在一起,吴琨看起来与他同龄,个子稍矮一点。
船队上的人大多是吴军兵将,见到主公前来,无不欢呼雀跃。我望见林崇带着兵卒跳下船,向吴琨行礼。吴琨神色随和,与林崇交谈了几句,转头朝这边走来。
崔珽坐在推车上,迎上前去见礼。从这里望去,崔珽虽矮了他半截,那背影却是笔挺,与去年见魏郯时一个模样,有亢无卑。
“兄长!”吴皎快步走到船舷边上,一手举着便面遮住半边脸,眼睛笑得弯弯。她登上桥板,可是宽衣大袖,很是不好走路。
吴皎看向裴潜那边,可林崇走了过来,伸出手。
吴皎似乎有些不乐意:“谁要你来?”
林崇反问:“那你要谁来?”
吴皎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搭着他的手臂走下舟去。
“夫人,”一个士卒走过来,道,“我家主公有请。”
到底来了,我颔首,与公羊刿对视一眼,移步下船。
我的身份在这些人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当我走下船,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道来,尽头处,就是吴琨。
众人的神色不一。裴潜立在吴琨身后,平静的面容下,我能捕捉到目光里的不安;吴皎和林崇立在吴琨身旁,一脸看戏的神色。
我不看他们,走到吴琨面前。
吴琨和吴皎的父亲吴秀,曾在长安为官,任职之处正好是父亲的司徒府。当然,父亲为官许多年,做过他属官的人少说也有上千,吴秀家世并无傲人之处,恐怕父亲也未必记得他。
所以在我看来,当年的吴璋和魏傕算是同类,都是那种长成了吞人大虫的虱子。
吴琨显然是不打算认什么父辈从属的,他看着我,年轻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从容,目光高傲,带着审视。
既然成了阶下囚,自然要有阶下囚的样子,我下拜行礼:“妾傅氏,拜见将军。”
耳边有片刻的安静,片刻,只听吴琨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