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探究,还是其他,但声音稀松平常,是那种对老朋友才有的放松,“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但又没有聪明人身上的太过的傲气,一路走过来,与其说我帮你,不如说我从你身上学得更多。而且,你很擅长自我控制。这一点,可能是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边斜红得早,也很早就跟资本搭上了线。
一旦靠近娱乐圈,很多事情就很乱。
这圈子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诱惑。
周异都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有过心猿意马、没有过荒唐放纵的时候,可边斜却从来都控制得很好,“荒唐”两个字跟他是不沾边的,他从不犯错。
他道:“我以为,今天这种状况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边斜道:“遇到吝啬的人,哪怕想多要一点,都会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周异道:“你是掌控欲很强的人。”
边斜慢慢睁开眼:“但我向来克制。”
的确。
他向来克制。
周异其实很少会跟边斜聊到这种程度,男人跟男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聊太深,也没有那个必要。
但今天很不一样。
他们都知道,他们话题的中心是程白。
“你家境很好,也被教得很好。你得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也只有写书这种事能让你感觉到一些挑战。而程白,在写书之外,让你好奇,让你想去征服,让你的敏锐和才智有了用武之地,也让你的掌控欲生长。很多时候你去不掌控,不过是因为掌控起来太容易。”毕竟认识太久,周异对他是了解的,“但感情是一场拉锯战。你写书,你对一些普遍的人的共同情绪,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但有些情感你没有经历,终究很难感同身受。”
很多人总是喜欢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好像成功的人一定会经历很多失败,现在失败的人将来也有机会成功。
可当真如此吗?
事实上很多杰出的人一开始就很成功,越往后越成功。
他们人生中或许有些沟沟坎坎,似乎的确“失败”过,可这些沟沟坎坎放在真正的苦难者身上其实不值一提。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了很高的地方。
遇到聪明的,更能借着这个站得高的机会看得更远,所以他们往往会少走很多弯路,很多事情也会想得更清楚。
向来没有失去的危机,自然也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尽管很令人嫉妒,可边斜的的确确就属于以上两种人。
但周异不是。
程白也不是。
他道:“所以,是不是需要更理智一点?”
边斜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异:“你有10,给了10,她也有10,但她只愿意给1。周异,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理智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绝对理性的人。人活在世上,有生存的不能,有死亡的本能,有需求,有**,就不可能摆脱感性。最理想的不过是理性一半,感性一半。但总有些时候,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无论是哪边在控制我,我至少都承认自己的本心,不会违背。”
话并没有全说完。
但这言下之意里却多少有那么一点怨怼。
周异忽然也觉得复杂。
手机在兜里震动,但他没接。
他还想要说点什么。
但边斜已经将自己手里的毛巾放下了,背对着他,也没回头。胃里的灼痛依旧让他有一种痉挛感,以至于那修长的手指都有些发青发白。
他漠然道:“第三次,魏了了的电话你还是接了吧。”
周异立在他面前的身体,忽然紧绷。
边斜却只平平道:“你对人对事是什么样我还是清楚的,不用看都知道。你料理你的事,我……只是有点失望,有点不甘,而已……”
打来电话的的确是魏了了。
但周异可以肯定,从头到尾这三个电话他都没让边斜看见过屏幕,坐在他身边,别人顶多能知道是有人打来电话,可边斜却能猜到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某种意义上讲,会让人恐惧。
只是大多数时候他很克制,看破也不说破。
周异默然无言。
边斜皱着眉咳嗽了好几声,似乎还很不舒服,眼底却透出几分厌倦来,道:“我不凑热闹,回去了。”
周异道:“药在你客厅柜子里,回去记得吃。”
边斜点了点头:“嗯。”
只是一路坐车返回,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心里面却寂寂一片。
下了车往里走,夹道里亮起三盏灯。
是当初还不知道程白就住在自己隔壁时,被那“恼人的难伺候的邻居”投诉着换掉的红外感应灯。
再向旁边别墅一望,他走的时候忘了留灯,黑漆漆一片。
于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程白,偏偏要这样甜蜜夹着痛苦涩相互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