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敢与你说,我怕你害怕,怕你担心,更加怕你哭不是?珠儿,你真是不明白,我有多爱你啊?”
我克制不住地栽进他怀抱,大力嗅着那幽幽檀木香,心扉骤然安稳:“我知道,石郎,我也好爱你啊,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是害怕你心中还有翾风,所以才会与你赌气,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石崇亦被我弄得几许泪眼,良久,方与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珠儿这是吃了我的醋,珠儿如此在乎我,我为何要生气不是?”
我探手,抹了抹他下巴上的细微胡茬,清晰望见那冒出的锋利中隐隐闪着白光,与其坚定道:“石郎,我日后心中,便只有你一个人,我真的好爱你,所以你一定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论生死,我都陪在你身边。”
石崇一遍遍抚弄着我的头发,不再回应我的话,只抱着我,微微摇晃着身子,不慌时哼唱起的调子。
我失神片刻,望向他微微泛红的眼,安心于他怀中睡下。梦中盘旋起石崇哼唱的悠扬曲调,但见那绿衣姑娘一个翩跹转身,变成了我的模样。
“我本良家子,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流涕别,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遣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愿,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石郎,你放心,我梁绿珠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离开你。
☆、第六十四章
转眼又过一年,金谷园中年年日日如今朝,我早已习惯。偶尔几个日子,遇上潘岳来拜访石崇,我都觉得烦。其实他一年不过来上几次,可对我来说,却像是隔三差五般。
潘岳心里也是清楚,我因与他当初在湖船之上的小插曲,始终别扭着,即便表面上没什么过分反感,心上却仍哽着。可石崇与他是挚友,他要来金谷园,我自然也拦不住。且看得出来,石崇虽口上说,与金谷二十三友同样亲近,这最为喜爱的,还要数潘岳。
潘岳的才情我看不到,单要我说石崇最宠他的原因,便是他潘岳的那张盛世美颜,光是看着,便觉滋味无穷。
这一日,偏巧潘岳又来。于园中撞见我与宋袆,惊讶一瞬,竟打趣道:“绿珠姑娘真是厉害,小半年便给季lun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我不忍白了他一眼,指着宋袆与潘岳道:“你能这样想,也算你厉害。这孩子是我徒弟,唤宋袆,来园中都一年多了,你竟还不认识?”
潘岳摇着手中折扇,笑道:“早从季lun口中听过了,不过这一次是初见,与绿珠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我懒得理会,望向宋袆时,却见对方两眼泛起桃花,口水快要淌出来。眼巴巴望着潘安,摇晃起我的手道:“师父,师父,这个哥哥长得好看!”
我轻声教训道:“什么哥哥?他与老爷差不多大,你也该唤叔叔的。”
宋袆乖巧地点了点头,与我道:“是,师父。”
潘岳却不乐意,与我抱怨道:“绿珠姑娘怎么这样?她想唤我哥哥,便让她唤吗!难得这姑娘眼光好,看得出来,我即这把年纪仍俊朗非凡。”
我不禁白了他一眼,好在石崇这时来了,不然真不知,我和这潘岳三言两语的,是否又要别扭起来。
从正厅处走入,潘岳与石崇于茶室落座,我带着宋袆坐在一旁,为他二人斟酒。听其开始如往常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后来不知怎么,话题一转到了别的事上,听来古古怪怪隐晦非常,只依稀捡得只字片语,开始为潘岳所问:“几日前,洛阳城内的事,季lun可听说了?”
石崇点了点头,与潘岳道:“自然听说了。”
潘岳哀叹一声:“真是没想到,只短短几日,便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石崇摆摆手:“也罢,历来外戚专权,你见哪个得了好下场。只是没想到,这司马lun手段如此毒辣,竟就此灭了贾氏一族。”
潘岳冷笑,与石崇道:“季lun还不知,贾后原来有个妹妹名唤贾午,之前因着一件不可说的密事,嫁与了韩寿,如今株连九族,韩寿一家人亦全未幸免。”
石崇寞然,接过我手中酒樽一饮而尽:“好在,我们与那贾氏,说到底没太大牵连。”
潘岳别过眼去,望向庭前灼灼盛放的春晴牡丹,却道:“可未必呢,我们之前明白地跟在贾大人身边,众人皆看在眼里,且你是不知,如今司马大人身边那位,我们可曾……”
潘岳欲言又止,望了望我后,与石崇点了点头。
石崇沉下眉眼,自顾自念道:“珠流光下凡尘仙姝……”
我一愣,半晌想起,这不正是当初潘岳即兴作出来侮辱孙秀的诗,难不成,如今难为他们的,便是那孙秀?
潘岳轻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