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您找什么呀?”
“哦,手背上长了几颗鼠痣,我得找两棵旱莲草擦一擦。”老大娘说着,拔起一颗草来看了看,揣在怀里了。
黄梓瑕知道,这是鳢肠,俗称旱莲草,止血消肿,拿来擦手上的鼠痣,不几日鼠痣便会收缩掉落。
她便说道说:“这草确实不错,就是汁ye会在手上留下黑色痕迹,轻易洗不掉的,要多用些皂角。”
“老婆子人老了,皮肤也黑了,看不太出来,没啥。”
黄梓瑕的脑中,陡然闪过那几个画面。
傅辛阮的手指上,那黑色的痕迹。公孙鸢看向齐腾的手,若有所思。齐腾死后,手上那几个细小的疤痕。
她站在柳树之下,忽然觉得心里涌起淡淡的伤感来。
周子秦见她沉默出神,便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缓缓地说,“你把最珍贵的东西捧给别人,而别人却厌烦得急于摆脱,真是不值得啊。”
周子秦莫名其妙,还在想着,身后门终于打开了,禹宣站在门内,一身普通青衣,却愈发衬得他清致挺拔。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身披袈裟,面容苍老,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却Jing光内敛,正是广度寺内的沐善法师。
他们没想到沐善法师居然会在禹宣家中,都十分诧异,向他合十行礼后。
沐善法师笑道:“先客让后客,老衲便先告辞了。”
黄梓瑕赶紧说道:“法师先留步,我们正有事情想要请教您呢。”
沐善法师“哦”了一声,看向周子秦。
周子秦赶紧说:“成都府捕快周子秦。”
沐善法师神色一沉,但随即便笑道:“不知公门中人,找我方外之人有何贵干啊?”
“法师,请。”黄梓瑕向内伸手延请。
四人绕过了粉墙照壁,便看见天井中的睡莲,青紫色的花朵正在开放。他们在堂上坐下,正面对着一池青莲。
禹宣到后堂去煮茶,三人坐在堂上,一时气氛尴尬。
黄梓瑕先开口,问:“法师今日驾临,不知可是找禹宣研讨佛法么?”
沐善法师点头,合十笑道:“禹施主于佛法常有独到见解,老衲常来谈论,觉心清气和。老衲明日就要上京,但见禹施主似有心事,因此今日先来与禹施主道别。”
“大师真是有心。”黄梓瑕说着,又问:“不知大师与禹宣是如何认识的呢?”
“是前年底了,禹施主中举不久,晴园举行诗会,陈lun云邀我前去。当时诗会虽有十数人,但禹施主风姿卓绝,我于众人之中看见他,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沐善法师叹道,“后来禹施主的义父黄郡守一家出事之后,他郁积在胸,因此自尽。齐判官虽救了他,但见他心如死灰,于是便请我前去疏导,自此禹施主与我来往渐多。”
黄梓瑕点头,又叹道:“我也听说,齐判官与大师来往颇多。”
沐善法师点头道:“阿弥陀佛,齐施主在老衲这边也是常来常往的,他言语风趣,常带笑容。只可惜英年早逝,成都府少了一个妙人啊……”
周子秦赶紧道:“大师真是普度众生,禹宣当日自尽,也全是靠大师才打消了轻生念头。”
沐善法师面上虽还挂着笑意,但目光游移不定:“是啊,凡俗之人谁能离却红尘万丈呢?禹施主想要以一死解脱烦恼,总是缘木求鱼。”
黄梓瑕便问:“这么说,法师也是知道禹宣的烦恼?”
沐善法师说道:“自然知道。他身为黄郡守义子,又人人皆知黄家姑娘为他而毒杀全家。他深恨自己害得恩人一家家破人亡,因此内疚不已,将一切罪责都算到了自己头上,心魔深种,因此偏激了……”
“我看他如今常有头痛,不知这是心病还是自杀后留下的病根呢?”黄梓瑕又问。
沐善法师叹道:“依我看来,该是二者皆有。”
黄梓瑕点头,又问:“请法师恕弟子好奇,听齐判官的管家说,法师曾到京城游历,并带了一条阿伽什涅回蜀,赠送给齐判官?”
“是啊,老衲于京中偶得贵人相赠,于是便带回成都府。谁知后来在经书上看到此鱼嗜血不祥,怕是不合佛门清净,正想是不是要放生为好,刚巧齐判官前来探访,对小鱼颇为喜爱,我明言告知,他却不以为意,将小鱼讨了去——唉,恐怕是我误了他,给他带去了血光之灾啊。”
“法师思虑过甚了。那不过是一条小鱼,何来不祥只说?法师难道不曾听说,夔王身边也常携带一条小鱼吗?也正是阿伽什涅。”黄梓瑕说道。
沐善禅师见她说及夔王,赶紧合十轻诵佛号:“阿弥陀佛,夔王万金之躯,得上天庇佑,自非区区小鱼可损及万一。”
“而且,据说齐判官那条小鱼,已经不见了?”
沐善禅师神情一僵,但随即便笑道:“心中无愧,波澜不惊,外物又何能妨碍自身呢?只要坚守自身,小鱼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