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不语。
见她没回答,辈分最长的一位又说:“你是我黄家子孙中的佼佼者,族中自然好好待你。你爹为官多年,族中也清点了他的资产,你年纪已大,到时候都可带到夫家去。”
黄梓瑕喃喃问:“夫家?”
“是啊,琅琊王家与你不是早有婚约吗?之前你受冤被缉捕,但王家真是赤诚,竟未曾到我们这边提过退婚一事。今日一早,还是你的未婚夫王蕴亲自前来,说你已洗清冤屈,让我们及早安顿好你,黄家王家,永以为好。”
黄梓瑕恍然想起,她与他的婚约,如今尚未解除。其实算起来,他们还是未婚夫妻。
王蕴的动作,真是快得令人敬畏。
“如今周郡守已经入住郡守府了,你一个女子漂泊在外真是不宜,还是及早收拾了东西,回到族中吧。”
黄梓瑕胡乱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族中长辈们都拥到李舒白面前去了,瞻仰着皇亲国戚,个个都是笑得跟菊花似的。
黄梓瑕独自默然走到墓边,在青条石上坐下来,茫然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李舒白。
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她曾是王府的宦官,然而如今身份已显露,她再没有办法做回那个末等小宦官,每天跟在他的身边了。
他曾承诺过,在她揭露了王若案件之后,会帮她洗清身负的冤屈。而现在,她已经洗净污名,两人之间的合作,两清了。
他们曾在暗夜山林之中相依为命,曾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也曾在日光之下携手前行。
他对她说过,天上地下,太遥远了。
她对他说过,我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然而说过的话,如同烟云一般消散在空中;做过的事,如同逝水一般被抛在身后,又真的能算得了数吗?
二十一 永生永世(三)
等族老们散去,她辞别了父母兄长、叔叔祖母,骑着那拂沙缓缓沿着山道往城里而行。
李舒白与她并辔而行,在迎面而来的风中,转头看她。
“梓瑕……”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黄梓瑕转过头,望向他的面容。
他还没说什么,涤恶已经跃到那拂沙身边,两个人的距离,顿时相隔不到半尺。
呼吸相闻。
黄梓瑕窘迫地转开脸,而他却在她的耳畔低声说:“无须担心,一切有我。”
黄梓瑕的心口,猛然悸动了一下。
那些浮云般来来去去的烦恼忧愁,因为他这八个字,而忽然之间完全消散了。
她低下头,想起当初刚刚到他身边,作为小宦官的时候,也曾担忧会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而他说,我会帮你解决。
果然,除了王蕴之外,她的身份确确实实从未受过质疑。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她相信,他说过的,就一定能做到。因为他是大唐夔王,李舒白。
跟在他们身后周子秦,骑着“小瑕”溜溜达达地追上来了,问:“崇古,你对王爷笑什么啊?”
黄梓瑕把脸转过去了,不理他。
“哎呀……总之就是不习惯你是个女人的这个事实,我还是忍不住觉得你是崇古。”周子秦一边说着,一边又不住地在她马前马后转着,说,“你看,现在你连以前那支簪子都不戴了,换成别的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黄梓瑕默然抚了抚自己的鬓边,然后转头看着李舒白,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
莹润的玉簪上,簪头是卷草纹,下面是银质的簪身。按住了卷草纹,便可以将玉簪拔出,不必散落了头发。
她轻声说:“我怕放在郡守府里会丢掉,所以随身带着呢。”
李舒白微微而笑。周子秦真是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笑了,最后也只能说:“好吧,崇古……你真的就是黄梓瑕的话,那我可想起一件事情,很严重的!”
黄梓瑕询问地看着她。
周子秦满脸忧色:“你是王蕴的未婚妻,可是一直以来你都是王爷身边的小宦官,这个……回了京城之后别人要是问我,杨崇古哪儿去啦?我要是说杨崇古嫁给王蕴了,那大家会对琅琊王家长房长孙娶一个小宦官有什么想法呢?”
李舒白和黄梓瑕都被他异于常人的思考方向给震惊了,一时竟无法回答。
“是吧?所以考虑问题要充分,我觉得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很重要,首先,我们要召开一个杨崇古身份揭秘大会……”
“子秦。”李舒白忍不住问他,“你知道你父亲最近又托人去给你提亲了吗?”
“咦?真的?对方是哪家姑娘?”周子秦立即被分走了注意力,“长得像黄梓……哦,这个不提了。好看吗?聪明吗?性格呢?”
“不知道。只听说,又被拒绝了。”
“哈哈哈……习惯了。”周子秦潇洒一挥手,“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