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上自己的名字,他保存了这份名为“辞职信”的文档。用电子邮箱发送出去,看着发送成功的页面好一会儿,他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白雾转瞬即逝,他也没有多做停留,他合上笔记本,跺了跺发麻的双脚,蹑手蹑脚的走回病房。
脚步声并没有吵醒病床上侧卧而眠的人,白色棉被下微鼓的肚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把手掌搭在上面,正睡得香甜。
张楠凑到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他,“要不要上厕所?”
任致鑫摇摇头。
用手捋捋他有些过长的额发,张楠又问,“要不要喝水?”
仍然是否定的答案。
“那我帮你翻翻身,揉揉身子。”
“嗯...”
这回倒是应下了,张楠的嘴角在黑暗里微微上扬,一手轻轻的从他腰腹处穿过,另一手托着他打着石膏的伤腿,他也很配合的一只胳膊撑着床,一只胳膊勾住张楠。颇有些难度的动作完成以后,张楠面对着他在床边坐下,用双手帮他放松刚才压在下面的半边身子。
任致鑫仍然闭着眼睛,一呼一吸都很平稳,张楠知道,他并没有清醒过来。这是张楠很早以前就发现的小秘密,大多数时候,睡梦中的任致鑫都可以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一番问答过后,他仍然睡得安安稳稳,而第二天一早再问他,他绝对不会记得昨晚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夜晚进入睡眠状态的任致鑫,要比白天清醒时闹别扭的任致鑫好伺候得多。
棉被在张楠的捏揉拍打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好在没有影响到任致鑫的好眠。摸摸他这几个月来因为不规律饮食而稍显瘦削的脸颊,他也不躲开,反倒磨蹭了一下贴过来的掌心,张楠浅浅的笑了。
有点怀念那时候把他喂得脸圆嘟嘟,他对着镜子大呼要减肥的时候了。
如果回不到过去,那么将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帮任致鑫掖掖被角,张楠站起来,走到靠近窗户的行军床边坐下。刚准备脱掉外套躺下,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那个闪动的名字,张楠倒并不怎么吃惊。又望了望床上的任致鑫,他这才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楼梯间里点着昏黄的灯光,站在窗口倒可以望见市中心广场上未灭尽的霓虹灯。他突然有种燃一根香烟的冲动,就像话机对面那人一样,把自己包裹在淡蓝色的玉溪烟雾里。
“你想了几天,就得出这么个结果?”
“鹏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就是躺进被窝里听了这个消息我也得爬起来啊!”
张楠笑了笑,他能想象得到周维鹏裹着睡袍在阳台上抽烟的模样。
“做得不开心么?当初你不是说很喜欢做室内设计?”
“没有不开心,这份工作很好。”把手机换了个手拿,张楠搓了搓眉心,“我知道,或许以后还能再找到同样的职位,但是这样愉快的工作环境是很难再找到了。如果不是不得已,我其实很舍不得这份工作的。它毕竟让我看到了,我自己的价值。”
“你有实力,好工作有的是。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为了照顾他放弃这份工作,一旦你们重新走到一起,你还能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么?”
“也许吧,我不确定。”
“那你心里不憋屈?缩在画廊里,端着你自己心里都无法认同的架子,照他所期望的样子过生活?还有你家里那边呢?这马上要过年了,他腿没伤之前就已经好几年不进你家门了,这次是有借口,可往后呢?还是一到过节就他过他的你过你的?”
“我想,我该和他好好谈谈的。我们两个之前,是欠缺沟通。有些事情是我自己没好好争取,他一直以来强势惯了,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上次我回家,我妈还喜滋滋的说致鑫喊他‘妈’了。”
“唉,算了...我看你呀,是铁了心要浪子回头,心甘情愿被他套牢了!”
多年的老友给了自己这么个评价,张楠失笑,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其实,我们从来也没有非离不可的理由。”
“嗯?”
“只是那时候有些问题我一直想不清。”
“那现在呢,想清楚了?”
“嗯,算是吧,有人敲醒了我。”
“有把握把他追回来么?上回看他别别扭扭的,好像对你还挺大怨气。你有几成把握追妻成功啊?”
“呵呵,不知道哇!就是只有一成的把握,也得照着十成去努力啊!有怨气也说明心里还有我不是!”
“都老大不小了,不管是你还是他,办事都过过脑子!后悔的机会可不是次次都有的!得,不和你说了,反正我是劝不动你了。你老板给的任务我算是尽力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留下嘟嘟的忙音,张楠把手机合上,捏在手里转圈。
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今天大概是今年最后一个十五了,真的该为过年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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