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道:“劳烦陈将军,方才那是何人?看韩大人的样子,似乎不愿让我跟旁人多说话。”说罢抿唇微笑,仿佛自嘲。
“那是鸿胪寺卿,彭程。殿下吩咐过,议和事关重大,不可旁生枝节。”
“多谢。”
鸿胪寺卿这个人伽罗倒是有点印象。先前过年时,她回到京城的侯府,有日正跟父亲说话,外头忽报有人来访,正是此人。
听父亲说,彭程是当今徐相徐公望的得意门生,手段圆滑,极擅逢迎。伽罗的祖父与徐公望都是当年极力相助永安帝夺位的人,靠着恩佑居于相位,他又只求尊荣不求权势,与徐公望处得颇和睦,彭程因此对傅家也颇殷勤。
☆、80.080
洛州春.色正浓, 柳绕长堤, 莺飞檐下。
自戎楼抵达大夏国境后,谢珩为免生出意外, 除了遣将领带人迎接护送, 暗处亦安插人手随行,确保无虞。是以戎楼的行程,在数天之前, 已传到了伽罗耳中。
对于这位外祖父, 伽罗满怀好奇。
戎楼抵达的当日, 李凤麟亲自将一行人接入白鹿馆中安置。外邦国相自需礼遇,安排在了谢珩曾住过的紫荆阁,随行的西胡使团则安排在紫荆阁抱厦及四周数处阁楼。此外便是端拱帝遣往西胡的使臣,鸿胪寺卿和礼部侍郎带随行的人住在一处,傅良绍虽说功劳不小, 到底没了官位, 加之有伽罗在此,便安排在伽罗所在的剑南台,离西胡使团不远。
李凤麟引着戎楼走向紫荆阁时, 伽罗正站在屋前观望。
——为免泄露消息, 她并未跟旁人提过跟戎楼的关系,只拿好奇做借口。
游廊之间人影绰绰,李凤麟身侧那人身量颇高, 穿着鸦青色的长衫, 朗目高鼻, 蓄着两寸长的胡子,头上戴一顶帽子,饰以朱红宝石。通身上下,除了那顶帽子,再没半点能够彰显身份的饰物,然浑身沉稳气度,依旧令人心生敬重。
他走得不慢,步伐却格外端方,仿佛闲庭信步,边走边同李凤麟交谈。
将近剑南台时,戎楼的目光便往这边瞧过来,李凤麟亦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一行人便往这边绕过来。
春日阳光和暖,白鹿馆里迎春连翘开到尾声,紫荆却正热闹。
朱漆屋檐下,十五岁的少女正当妙龄,春衫单薄,眉目如画。她的身侧,则是穿秋香色团花衣裳的谭氏,她的神情十分平和,夹杂了银丝的头规规矩矩盘起,兴许是身子不适,艳阳之下却戴着暖帽,虽质地单薄,却将额头护着,正中间镶嵌绿宝石。她单手拄着拐杖,迎风而立,腕间唯有老银镯子,花纹繁复细密。
戎楼当然认得那镯子,心里叹息一声。
当年别去,转眼已是三十年的时光。他后来探得她的消息,追问南风的下落、伽罗的处境,往来的信件已装满檀香盒,却始终未见过面,谁知再见面,当初明艳照人、聪慧果敢的族长已露出颤巍巍的老态,他也成了年过五旬的老头。
容貌虽易,气度却沉淀下来,那双眼睛里没了当时的明亮波光,望之却令人心安。
戎楼缓步上前,不待李凤麟开口引荐,双手交叠在胸前,躬身行礼。
谭氏微笑了笑,将拐杖递给伽罗,亦端庄回礼。
待谭氏直起身,戎楼才缓缓站直,瞧着谭氏,露出个颇温和的笑意。
李凤麟微愕,却没开口打搅。
旁边伽罗早已得了谭氏指点,双手交叠,深深行礼。戎楼只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扶起,这才向李凤麟拱手道:“使团的事,有劳刺史大人费心。”
“国相阁下客气。”李凤麟拱手一笑,因见戎楼待谭氏客气,便颔致意,旋即带使团众人前往紫荆阁安置,留下傅良绍在此。
待一切妥了,李凤麟才吩咐身边长史照料,他先回衙署去。
……
剑南台中,谭氏将戎楼亲迎入内,也未关门扇,请他和傅良绍入座,由伽罗亲自沏茶捧过去。
茶是李凤麟夫人送的,香清色雅,少女裙衫曳地,纤手奉茶,笑意盈盈。
戎楼接过,道:“对着那些信,想象过伽罗的样貌,也叫良绍画过像,谁知道见了面,比我想得还漂亮——比你年轻的时候,也好看许多。”他看向谭氏,见她笑着点头,续道:“南风也是这模样?”
“南风在这个年纪,长得不及伽罗高挑。不过眉眼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谭氏招手,示意伽罗在她旁边坐下,叹了口气,“那年我刚接到你的消息时,伽罗也才六岁,南风曾说要去西胡见你,终究……不过他那儿有南风的画像。”她看向傅良绍。
傅良绍坐在戎楼身侧,闻言道:“还在丹州的住处,不知是否还完好。到了京城,画几幅给您看。”
戎楼颔,瞧着伽罗,满面欣慰。
他直坐到傍晚时分,因李凤麟设宴来请,才带着傅良绍去了。至宴后归来,伽罗已回屋歇着,烛光昏暗,唯有谭氏那间屋门敞开,明烛高照。
戎楼自知其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