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力肆无忌惮,几乎是同时,两人的唇瓣被撞破了。
浓浓的铁锈味弥散开来。
苏令蛮双手绕过杨廷的脖子,仿佛藤蔓一般缠绕着他,毫无章法地用那破了道口子的双唇去碰触他,不像是亲吻,更像是野兽的撕咬,杨廷嘴角被咬得鲜血淋漓,却生不出一丝力气去推开。
唇与唇粘连,伤口/交错在一块,连碰触都仿佛带着痛楚的欢愉。
杨廷轻哼了一声,唇间立时被一道丁香似的舌尖轻轻抚慰过,那丝火辣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体内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越烧越旺,烧得杨廷几乎神智全无。
他手越缚越紧,唇越缠越深,身前绵软而纤细的女子仿佛是自他身上抽取的一段肋骨,让他恨不得嵌进身去,从此你侬我侬,再分不开来。
“啧啧。”
一阵冷漠而冰凉的讥诮声从相贴的唇瓣传出,苏令蛮退后了半寸,杨廷手势微动,下意识扣着其脑袋贴了上去,双唇相触间隐约有电流滑过,含糊不清地道:“你欲为何?”
苏令蛮再一次使力将脑袋往后挪了半寸,看着如影随形贴上来的岫云杨郎,其素来冷峻自持的面上染上一层馥粉,缠绵而温柔地亲吻自己,不由反唇相讥:
“若我轻浮浪荡,那被轻浮浪荡勾引得这般情动的威武侯你,又算得什么?”
她的自尊在这人面前被踩得稀碎,便想着拖人下水,好叫对方也一般狼狈,证明不独自己失态,才觉得舒坦。
眼见杨廷失控,才笑嘻嘻地罢手。
杨廷体内仿佛有两个自己。
一个冷漠清醒,一个欲罢不能。
被苏令蛮这话一激,欲罢不能的退了,冷静清醒的便冒出了头,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不去看眼前双颊泛红、眸若春水的小娘子,硬声道:“小娘子若着意引诱,恐怕圣人亦会下凡。”
杨廷愿意承认,自己便是这九重天下顶顶平凡的凡人,受了不妥当的诱惑,做出了不妥当的事情。
“郎君倒是看得开。”
苏令蛮扯起嘴角笑了。
她伸手便扯下身后依依不舍的双手,轻描淡写地理了理松动的襟口和凌乱的鬓发裙摆,重新坐回长几后面,支着下颔道:
“郎君放心,阿蛮以后自当郎君是渡劫的顽石,如今劫数已渡,自然不会再对郎君有非分之想。”
满面风轻云淡,好似从前不过是过眼烟云。
苏令蛮想得甚开,如今便宜也占了,情意也诉了,杨廷既是不愿,她也不可能按牛喝水,何况他对她竟如此慢待,更叫她不愿再靠近一步,一腔少女心思全数作了飞灰,再无一丝情丝旖旎,湮灭得彻彻底底。
杨廷下意识地拢紧了眉峰,他直觉性地不太喜欢眼前的局面。
自后来这个吻后,这主动权便好似颠了个个,可转念一想,他总是占人便宜的那个,便不好再咄咄逼人,只道:“你明白就好。”
“那便回归正事。”
苏令蛮敲了敲桌子:“郎君为何说,我不能靠近那人?”
杨廷收敛起散溢的心思,偏视线还老落在那馥白面上的一点朱唇上,白玉微瑕,唇上的一道破口便极为显眼,他沉了沉心思,半晌才道:
“你道他是何人?”
“谁?”
杨廷伸手指了指头顶,满目肃然:“可见得他身边一左一右之人?”
苏令蛮点头。
“那手持云墨扇性子活泼些的,便是太保房侑聆二郎房廪生,另一个严肃老成些的,便是陈郡谢氏嫡脉长房长孙谢道阳。”
房太保?
陈郡谢氏?
能让这两人拱卫如斯,毕恭毕敬的除了座上那一位初初亲政的圣人,不作他人想。
苏令蛮眼波一转,立时便猜到了底下那人身份,心下奇怪:“既是那人,又为何如临大敌地让我远离?”
杨廷斜了她一眼,眸中仿佛有星火点点:“圣人年少气盛,最爱姝艳好女,若你不愿一旨诏书入了深宫后院,便还是安分着些好。”
“圣人少年英武,乃伟丈夫也,若当真看上阿蛮,岂不幸甚?”
苏令蛮满不在乎地拄着下颔,懒洋洋道。
杨廷不受控地将视线落到小娘子艳红袖口外露出的一截柔荑,十指青葱,纤白如玉,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不涂扎眼的丹蔻,更显得粉嫩齐楚。
思及刚刚这一双手还藤蔓似的绕在自己脖颈后,生平第一次微微遗憾起不能将其纳入府中来。
再听其口中盛赞另一个不相干的郎君,心里便像是被小火苗搓过,刺溜刺溜地发酸发疼,抿着唇硬声道:“你不会的。”
“不会什么?”
苏令蛮撩起眼皮,自下而上看他。
杨廷移开视线,盯着壁上那盏铜灯,声如击冰碎玉,郎朗自清:“你苏阿蛮是草原上空自在的飞鸟,不会愿意做深宫里无数笼中雀的一只。”
语毕,室内空寂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