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是谁的嘴唇被咬破,交换的吻混杂着血ye与唾沫,缠错的呼吸滚烫着炽热又专断的气息。她的思维却从没有比这一刻更为清晰……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 不受一切环境干扰,无比理智地注视着面前的存在。
她以为不会再有她这样的意外的——这个世界的秩序是如此稳定而不容变更——可是命运偏偏在这个角落陷入一个不知名的死循环,于是就有了伊万。
可以说他看到了未来,也可以说他回到了过去。但无疑是后者更为恰当。
世界是变化的,人也是变化的,性格可变,气质难变,由此而生的人格也会随着时间与境遇的不同而有显著的变化。十岁的你与二十岁的你同样是你,二十岁的你与五十岁的你同样是你,五十岁的你与八十岁的你同样是你,但是你真与旧时的你相同吗?很少有人一辈子维持着同一种性格同一个气质。所以时间跨度越长,人格越不相同。
大会吞没小,深会合并浅,多会淹没少。
时光是不会逆回的,但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脱离了命运的序列逆回的一切,从本质来说都是种侵占。如果那所谓的“重生”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全然放弃抵抗,被你的未来取代,还是说激发你的自我意识,抗拒并且占据主导?
即便同样是你,两个人格交汇,除非先一个人格是最初幼时的如白纸般的你,那么会为后来的你全然取代,悄无声息渡过这场巨变,否则一个经历了世事沧桑命运起伏的完整的人格降临到了另一个已经有了独立思维与评判标准的人格上,思维方式与行为风格冲突是必然会发生的,这实则不亚于一场灾难。
能窥探到未来一角是所有人都妄想的事,可是未来的你全然回到现在的你身上……你猜,你还会是你吗?
接受了对伊万这样的判断与认知,那么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
所以俞雅从他身上获得的信息会是混乱复杂、时断时续又矛盾冲突的;所以他身上偶尔会显现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偏向;所以伊万总是冗杂着尖锐、压抑、死寂又厌弃的气质,他在与自己做抵抗,他在挣扎属于自己的未来——这就是对自我意识的否定,所以他成为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必须把这种异变来源归类为上帝,他必须用信仰的教义做成束缚住失控与疯狂的囚牢,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像一个人。
多么可怕啊,未来的我也会是这么一个败类,一头丧失了人性毫无lun理道德的野兽,我会变成一个疯子,会成为魔鬼在此世的代行者!多么可怕啊,我根本无法抗拒这种命运!
俞雅毫不怀疑伊万的痛苦与挣扎。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渴求着混乱与鲜血,真的由衷地渴望着秩序崩塌规则毁灭,这就是已经被验证过一次的他的本质,但他始终克制着隐忍着挣扎着抗拒着……这既是痛苦所在。一个坏人不愿成为一个坏人,多么疯狂。
俞雅情不自禁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探入那浅淡得几乎无色的金发中,慢慢摩挲着他的后脑、颈项,带着柔软又纵容的安抚力道。
就像对待一个孩子,孩子很闹腾很熊,可你知道他是一个孩子,他经过的教育收到的教训是局限的,还不够多,年龄就是一种宽容的理由。
她讨厌麻烦,而感情与维系感情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最大的麻烦。可是人在这世上,总有非做不可的事,总有不得不维持的原则与坚守。所以她愿意爱着给自己爱的父亲与母亲,她愿意理解给她理解的友人与助手,她也愿意去爱一个需要爱并只能接受她的爱的人。
她也同样在逆回着时间啊,可是伊万与她不同。
俞雅经历过无数场人生。每一个水塘都是随机的,她从一个水塘跃入另一个水塘,她背后不知名的存在给了她专用的氧气罩,所以她不用担心缺氧,不用恐惧窒息,不用害怕饥渴,她在这些人生中享受生活,享受命运,享受世界加诸在她人生上的所有,所有的记忆与情感都会在水塘的边缘淡褪、剥落,曾刻骨铭心亦转瞬即逝,曾百般执拗亦倏忽而已,永远不会成为她下一段人生的负担。
她感受不到伊万的痛苦,不知道那斑斑锈迹之下的血痕有多深刻——或许最初的时候是有的,但是连那些痛苦都已经淡忘——而这样的她即使有弱点,也比伊万要好上太多了。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只是学会如何去专注于一样事物,如何让自己不停歇地忙碌,如何强大自身而不会被世事的狗血与意外撼动。
所以无论厄运如何降临她都不会动摇,所以无论遭遇什么她都能坦然进退。
阳光很美,很明媚,她沐浴着阳光,陡然遇到另一个命运的意外,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愿意怀抱着善意与爱怜,也想让他可以感受一下,这世界有多美好。
当伊万的躁乱与暴戾情绪在她柔软的摩挲中被慢慢抚平,理智重归他的意识,他终于能松开手臂,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人。
“我能看到你的心。”俞雅说。
时光回到那年拉斯维加斯旅馆附近的公园,灯火阑珊的树丛边,他满身血腥坐在台阶上,听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