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作的身体十分僵硬。
她耐心地等待他喝完水,放下杯子,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牵引着他回到自己房间。
其实这几日来她能看出来,他处在一种痛苦与挣扎的绝境中。物极必反并不是说他重燃起生活的信心,只不过走投无路的人没办法走下去,只能回头,沿着回路走,希望能得到一个终点。于是他往回走。
——前提是他重新变成一个人。
一个懂得如何抉择、会因周围的事物而做出相应反应的人。
俞雅依然和他聊天,依然是单方面的,依然是之前的态度,平等地直白地交流。因为早先是有关于同情实质的话题完成了对他的刺激,所以她所选择的话题与内容都是与情感反应的实质出发……很显然,对方在一天一天地变化。
不管他是在沼泽地里挣扎得陷更深了,还是在黑暗甬道里攀爬得离井口更近了,只要他对外界事物有反应,对于俞雅来说就是有效果的。
但是这一天晚上,她没有拿着书,也没有讨论哲学,只是在他面前慢慢蹲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注视着这个人。
对方过了一会儿也将视线投注给他。干净纯澈的眼睛,大概是因为有了焦距所以更显得忧郁动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你是谁。”俞雅平静道。
对方呆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是反应不过来,然后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我挺好奇的。”俞雅微笑。
她等待了片刻,又笑了笑,起身准备走,手臂上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很轻微,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就能挣脱开,但俞雅还是在瞬间就止住了脚步,转过头。
——她的衣袖被拉住了。
他的眼神极度的忧郁而痛苦。
第160章 哲学教授10
他能听到她说的话。
五感依然保持着基本运作的状态, 身体的本能并没有显示出病态的特征,依然能接收足够的信息,顶多是迟钝与麻痹——但思维要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他还缺乏对外界反应的能力。
所以他就算坐在椅子上,听到那位邻居夫人与俞雅的每一句对话,他也没办法介入交流, 更没法无缝衔接别人的话题, 他必须拥有足够的思考时间。往往等他反应过来, 新的状况又应接不暇, 于是只能维持看似木然沉默的模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领会不到她们所讲述的是什么。
那是他曾拒绝去回顾的事物。
要知道, 心理是拥有能影响到生理的力量的, 强烈的、快速的、持久的心理活动都会影响到生理健康, 尤其是忧郁亦或是臆想的暗示。比方说,当你一直暗示自己必须逃离世界, 拒绝沟通交流, 你就真的与世隔绝一般, 你不愿意就真的不会听到、不会看到——然后自己塑造出一个无形的牢笼, 借此保护潜藏自己。
对他来说,要突破自己塑造的茧壳挣扎而出显然是极度痛苦的一件事。
但某种程度上说来, 人确实是最擅长趋利避祸的生物。这种本能与生俱来。预示了人永远都会寻求最让自己好过的方式,对自我的保护促使了人畏死求生, 甚至是选择性失忆过往最惨痛的事物。
对方都能想到的事物,俞雅自然会思考得更多。但此刻,她所有的思绪都环绕在一个问题上, 是什么促使他拉住了她呢?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从对方瞳底看到了答案。
忧郁,悲观,对自己过去的不安,对曾经历过的痛苦的拒绝……他的举动与其说是阻止她,不如说是请求她。
俞雅这么长久的努力确实成功突破了对方的心防,以至于他对她初步建立起了信任感——或许并不是信任,只是一种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尊重与长时间接触中熟悉的一种反馈,对比这世上其余一切冰冷惨淡的事物,她要看着温暖得多,所以他在身处困境时本能地试图寻求她的帮助。
俞雅当然能无视这种微弱到连他自己都不明确的求助,知道他的过去对于她该选择怎样的方法对症下药再有效不过。但如果她仅仅只是想掰开他的防护,将他血淋淋的灵魂拽出来的话,有的是手段,又何必用那样缓慢不见效的方法一点点推测揣度他的一切?
耗费足够多耐性并不是为了要一个看似痊愈但存在各种遗留问题的“正常人”。她想要的不是外在暴力突破,而是看到他自己的意志与毅力所引发的奇迹!
所以她重视他任何举动所代表的意义——瞧,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啊,她拥有了足够的契机彻底窥探他的胸膛。
她没有挣脱这只手,而是顺势坐了回去。
动物对于人的情绪是十分敏感的,金子大概感觉到这里气氛不对,又瞥见她相对于以往要显得“凝重”的表情,悄无声息地从门口摸过来,低下头拱拱她的胳膊,就像在询问:你们怎么了?俞雅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伸手环住狗脑袋使劲揉了揉。
那些冰凉的审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