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碗素面。”
“多素?”
“最素最素!辣椒也不要猪油滚过,只用菜油爆锅那么素!”
“还要油啊,贪心哦。”
“总也给咱放些油,”
盛三把背上的包袱掸干净香灰纸屑,放在草团旁,盘腿坐下。他只把个膝盖弯下去,便痛得“嗷“地一声怪叫,呲牙咧嘴地掰着膝盖头慢吞吞把身体置于草团上。他的裤子和外衫上俱是鞭子抽出似的痕迹,条条道道,露出里头肿起红蚯蚓似的皮rou。盛三倒也不在意,支起一条腿在身侧,弹着指甲里的绿色汁ye和一点树皮渣滓。
“哎哎哎,别乱弹啊!”
掌柜亲自端着一碗素面上来,果真是素啊,一簇rou末,一朵油花也无,唯有三五片绿叶鸡毛菜漂浮在雪白的手擀面上。那碗的底儿还未敲在桌面,盛三便将筷子一手一根,高高举起来,交叉在面前做出个磨刀霍霍的样子来:“快快放下,我今天带钱了!”
“你又跑哪去了?”
掌柜盘腿在他对面,小二上来一盘油炸花生米,他夹起来往嘴里放,饶有兴味地等着盛三讲今天的除妖故事当饭钱。盛三一见那花生米,目光大盛,伸筷要夹,被掌柜一把弹开:“起开起开,这是我自己吃的!”“小气死你。”盛三撇嘴拉脸,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说:“我跟你说,我今天抓的这个妖怪,好生厉害”
“你每次都说厉害!”掌柜的筷头在花生碟子里来回敲,“次次都吹牛。你上次跟我吹,抓了一个老鼠妖,其实那是个黄鼠狼。你丫非说人家尾巴粗大,有妖魔之相,异状。”
“呸,那就是老鼠妖,我抓他的时候他才化了一点,再纵容下去,必为祸害!你们懂什么!”
盛三门牙上贴了一片菜叶子,说得眉飞色舞:“我告诉你,今天抓得是个柳树妖,已经修出了灵性,我去砍他,他抬手就抽。你瞧瞧把我这身上抽的。”他变说变抖身上的衣服,上头的破布头哗哗作响。掌柜似乎信了点,把花生米推到盛三面前。盛三连叼数颗花生米,手舞足蹈:“那户人家数月前起,便总在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呜呜哭声,点灯推门出去,又静了。起初只有晚上,渐渐的连白天也起来了。待到前几日,男主人出门打猎,女主人在家洗衣做饭,将孩子放在院中,女主人竟听到两人的笑声!”
盛三的声音忽然停住,吓得掌柜浑身一抖,脸色发青地问:“然后呢?”
盛三用筷子敲敲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空了的花生碟子。
“拿花生米来!“
早在旁边打转偷听的小二立马端了满满一盘花生米上前,盛三一筷子夹了十来个,边嚼边说:“那女主人一听,还以为哪个邻居来串门,逗她的孩子,于是跑到院里去迎接。谁知她走到院中,只见那柳树垂下枝叶,在摇篮中的孩子怀里刷刷拨动,吓得她魂也丢了大半。于是就来观里找我了。”
“然后你就和柳树Jing大战了三百回合?把衣服全抽破了?”
“是啊。不然呢。”
“就算我信了吧,那柳树Jing的内丹呢,你抠出来没有。”
“什么叫‘抠’出来,好不文明你。”盛三怪声怪气地说:“贫道仁慈,留他一条性命,望他改过自新,以后莫要出来吓人啦。”
“呸!你就是没打赢,三愣子我信你!”
眼前的花生米碟子瞬间被收走了,盛三叠声叫:“哎哎哎!别走拿走啊!没吃完呢!”见那花生米是真收不回来了,面前的素面又早吃了个干净,盛三气的无法,又是拍大腿又是踢脚,咬牙切齿地吼:“常九杰你个小气鬼,连个花生米也舍不得给你发小吃!”
这店里是没什么东西可吃了,盛三又还没吃饱,他拎起捉妖包袱甩在背上走出店门。街上群众聚积,接踵摩肩,盛三那都是灰尘的包袱倒是让周围的人都躲开不少,清出一条小道来。
他踢踢踏踏行到城外,东张西望。
常九杰还真说错了,他打赢了,生平第一次。不过最后他拿出他的看家法器“一张包袱皮”想把那柳树装进包袱内,炼化出内丹,柳树Jing却忽然发了狂,满头长辫子对着他一通乱甩,抽的他瞠目结舌,衣衫凌乱,皮开rou绽。正所谓兔子急了也跳墙,柳树急了也抽你巴掌。盛三给个柳树Jing抽的眼冒金星,恍惚中,柳树化成一股绿烟,顺着巷子溜走了,边溜还边口吐狂言:
“我打不过你!叫我主子来杀你!”
盛三气得火冒三丈,好个柳树Jing,还要搬救兵,待我杀到你老巢去,管他一个还是两个柳树儿,满头辫子都给你扯下来编箩筐、编蹴鞠耍!点上一支寻迹香,盛三掐个口诀,那青色的烟雾摇摇晃晃果然指了个方向,他赶紧指尖掐着香火,脚下踏了旅云步往城外的山上去。
一支香燃尽,盛三迷路了。
他跟着香走得无知无觉,过于投入,以至于竟然行进了深山还不省的。这座山阳面常有猎户打野味,也有人家郊游踏青,可这Yin面,人都说蛇虫繁多,不教小儿到这出来玩耍。虽然盛三无父无母,可也听师傅说过后山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