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早已有妻有子,即便这个男人身边还有其他情妇,优子妈妈也毫不在乎,她脑子里自有一套不可撼动的生存智慧。
可惜的是,优子妈妈没能把她的这套生存智慧继续传授给优子——从懂事开始,没有一天,住友优子不为自己私生女的身世感到羞耻。
这份羞耻后来甚至发展成了仇恨,但优子没有勇气反抗。
为了让这个严肃内向又没遗传到自己美貌的女儿博得生父的青睐,优子妈妈送优子去学小提琴,好修得几分高雅的气质。
而优子也确实有几分天赋,没出多久就把一首简单的曲子拉得有模有样。
这让那个男人很高兴,还破天荒夸奖了她一句‘果然是住友家的女儿’。
这句话简直是个魔咒。
它让优子妈妈兴高采烈地把小提琴当成了优子的一大卖点,希冀着女儿优子能靠这个卖点在男人的众多儿女中占得一席之地。
但是一个人要是真的想靠小提琴出彩,只有几分天赋怎么行?
优子一年年长大,在中大型的专业国际赛事上仍然毫无斩获,倒是靠着妈妈的暗箱操作在日本本土两个不大的比赛上得了一次并列一等奖和一次二等奖。
优子妈妈不由得暗暗着急,到优子22岁这一年,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今年刚好是优子爸爸的70岁,如果优子能在大型的国际赛事上获奖,那该多有意义啊。
于是她给优子报名了梅纽因大赛,而且她还准备为这个比赛花另外一大笔钱。
不奢求优子能得青年组的头奖——那太扎眼了,评委应该不敢黑幕。能得个第三名甚至第四名也行,这种国际赛事即使名次靠后一些,也仍然是值得一提的荣誉。
优子对她妈妈的小算盘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这是她今生参加梅纽因大赛的最后一次机会,必须全力以赴,她为了这场赛事足足练习了一年。
梅纽因大赛的迷人之处在于它除了是一个容纳全球高手同台竞技的平台,还是一个珍贵的、能让琴童们和当今琴坛上那些赫赫有名的音乐大师们近距离交流的平台。
在初赛开始之前、初赛与半决赛之间、半决赛与决赛之间的几天空余时间里,赛事组都会举办大师班,而这届比赛特邀的九位评委,同时也是世界最顶尖水准的小提琴家们,会在大师班的授课过程中将自己多年的心得与本领倾囊相授。
优子依然记得那一天,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在半决赛与决赛之间举办的一场大师班,在课间休憩的空隙,优子跑回酒店拿遗忘在房间里的录音笔,以便把老师的讲课内容录下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但心情激荡——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预赛和半决赛的都超水平发挥,晋级也异常顺利。如果能继续保持,说不定真的能在决赛上拿到名次。
拿到录音笔后优子就准备回去继续听课,就在她走到墙角要转弯的时候,她听到电梯前似乎有人在聊天。
赛事组包下了这个酒店的全部客房,跟她住在同层的都是同样来参赛的乐手。
优子本来想过去和她们一起等电梯,但她忽然耳尖地听到一个单词‘Japanese’。
这届参赛的日本选手不止她一个,不过某种直觉让优子顿住了脚步,她悄悄躲在走廊拐角的墙后偷听她们的谈话。
“帕梅拉非常生气,她正在要求赛事组彻查此事,她脾气那么火爆,没想到居然会有选手敢来贿赂她!”
帕梅拉的全名是帕梅拉?弗兰克,她是美国的一位小提琴独奏家,也是这届比赛的九位评委之一。
“你怎么知道试图贿赂帕梅拉的是那个叫Yuko(优子)的日本人?”
优子马上认出这个清澈悦耳的女声是JAhn,这届少年组得奖呼声最高的天才。至少有一半评委都对这个技法精湛的少女赞不绝口。
“另一个日本选手告诉我的,他说这个Yuko之前在日本就有贿赂过评委拿奖的前科。所以有她在的日本赛事,他就不会参加。没想到她这次来梅纽因居然还敢这么干。”
Jin?Ahn这次听完后保持沉默,没有再搭话,似乎在思考。
第一个声音的主人急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男生说不止是他,其他日本选手都听说过Yuko之前的事。”
足足隔了两三秒,忐忑不安的优子才听到这位高不可攀的天才的回答:
“我只是觉得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优子眼眶一红,差点想为这份陌生的信任流泪。
但她的眼泪刚要涌出眼眶,就听到那个该死的声音继续平静地说道:
“我看过她拉的那场普罗科菲耶夫《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她资质平凡,直到现在都没攻克全部技术难题。
“就算她能靠贿赂赢得比赛,也没有必要,更毫无意义。
“因为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认真听小提琴,她在音乐上就永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