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暗的天色中慢条斯理地穿衣,洗漱,晨跑,这样的极度自律在秋原看来非常令人震惊的:“你不抽烟了?一根也不抽?”
在这段时间,Y完全戒掉了纸烟,只吃营养合理的食物,他的肌rou线条比原来更Jing悍,路过他身边的女性时常留意这个中德混血的青年,但是他对于这些打量视而不见。
有一次,秋原在办公室抓到Y吃彩虹棒棒糖,诧异之下,非常确定道:“你肯定是想烟了。”
Y把糖从嘴里拿出来,他的唇微有些闪亮,他在阳光下转了转棒棒糖的梗,看着它若无其事地笑:“太甜了。”
秋原说:“我小时候最喜欢柠檬和葡萄味,这种旋转彩虹是最甜的,满是糖Jing。”
Y看着棒棒糖,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他在周末的傍晚驱车回家,车子驶入芦苇丛中,晚风沁凉。车窗外的晚霞艳丽夺目,他的横肘搭在车窗外,吹着风懒洋洋地地看了一会儿,明白最难挨的夜晚终于到来。
这三年里,他在别墅里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但他没有倒下,绝不倒下。
他是男人,用脊背竖起一道墙,要把塌下的天扛起来,像小时候的长跑测试一样,爬也要爬到终点。
这样,他的小小妻子苏倾,风雨飘摇中的小小家庭,才能如风中烛火,拥有一隅之地。
在失去苏倾后,他维持着正常工作,他还可以条理清晰地组织讨论,甚至可以与同事谈笑风生。
只有一次例外。是他从游戏部离职的那一天,在告别会上多喝了几杯红酒。
他酒量好,从不上头,直走到家门口才开始晃。他感到膝盖很疼,实在太疼了,甚至让他想起儿时那个大风摧树的暴雨天。
最后他坐在了院落门口的台阶上。
他知道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接他,他就是歇一歇,只歇一会儿。
他的头埋在手肘间,真的睡过去片刻。
然后,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打电话给李文。
“还记得我做的那个温度计吗?”他的口齿清晰,可他知道自己正在胡言乱语着,怨怼让他把自己整个儿撕裂,他把领口扯开,用力很大,扣子都崩落了,在水泥台阶上蹦了几蹦,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当时,你说那很像是玦。”
电话那头的李文耐心地听着,呼吸平静。
“我为什么要给她?”Y的眼里含着一点亮光,静静地问,“我为什么给她这个?”
玦亦诀,他甚至迁怒于这个不好的暗示,呼吸间除了火团一样的烧人酒气,还有疼痛。
着疼痛是冷的,像是一把寒冷的钢刀贴在胸膛,每呼吸一次都被割得体无完肤,于是他颤抖着,可是他必须、不得不呼吸,去体味这切肤之痛。
“听着,Y,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电话那头,李文斟酌着措辞。
根据他对这个同学不算多的了解,Y不是个会跟朋友们多话的人。他的自尊和内敛几乎到了闭塞的程度。像是狼首拖着尾巴漫步于兽群中,那种骨子里的独,伴随了他的一生。
认识他这十多年以来,Y从未向任何一个人吐露心声。这通深夜里的无头无尾的电话,昭示着一个可能——他撑不下去了。
但远隔重洋,李文身处边塞当兵,他没有办法帮到他任何事。
事实上,自成年以来,一个成年人就无法再帮助另一个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家庭,有自己独立的一个小世界。
每个人背着这个小世界做成的壳,力不从心。
但他还是劝道:“没有关系,Y。假如是你送错了礼物。”
他的声音带着中国传统谦谦公子的礼貌和温柔,“古语云‘诀人以玦,反诀以环’,再送一只环,对方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圆圆满满。”
Y将手表贴着泛红的脸颊,倏忽笑了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但排除那睫羽濡shi的涩然,甚至像是少年时代的笑——明朗的,带一点对生活的反叛。
“谢谢,谢谢。”他闭着眼睛,轻轻地,慢慢地呢喃着,似乎在自语,戴着手表慢慢滑落下来,随后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又短暂地、脸色chao红地入眠。
月光照着小小的院落,照出他的影子——兴许是做了什么安适的梦,让他不想起来,足坐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捡起外套,搭在臂弯上,慢慢地起身。
外套上沾满了shi绒绒的霜露。
这次他走得稍稳了些,他知道即将下雨了,因为他的膝盖翻滚着剧痛,像是被嵌入了一只铁锥。他现在也能当半个晴雨表。
但他压着那铁锥的尖端稳当当地行走,甚至因这份身体的疼痛而高兴,因为它暂时转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走到门口时,一道蓝光从上至下地扫过他的头和前胸,随即,一道欢快的女声响起。
“欢迎回来。”
刹那间,他像触电般抬起头去。
因他茫然站在原地,蓝光再次从上而下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