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他的怀里来,像只乖巧的小兽,将鲜嫩的利爪全部小心翼翼藏好,轻轻挠着他的胸膛。一路疾行,怕是对她身体有碍。
夏殊则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蹙眉道:“吩咐下去,让冯炎带着人,暗中护送他们回洛阳。”
“诺。”侍卫不再劝告,折腰抱拳,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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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哭着上了车,鼻尖冻得通红通红的,卫不疑递给了她一只手绢,卫绾接了过来将鼻涕全擦了,哭得难看得像只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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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不疑也不吩咐人驾车,便在一旁睨着她,眉梢朝上吊着戏谑道:“我的妹妹阿绾从小便不爱哭,现在倒好,为了一个男人,成日里以泪洗面了!你从前不是常说,为男人哭的女人最没用了,你决不能当第二个母亲么?”
卫绾早将眼泪擦干了,瞪了他一眼,嘴硬道:“谁哭了?笑话!驾车,回洛阳!”
卫不疑无奈地摇头,取过了马鞭坐了上来。
出发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短时间内绝不回洛阳了。
不过他要警示卫绾:“王徵在洛阳春风得意,你一逃婚,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卫绾不说话,心中暗暗想着,许人家另结新欢,便不许她琵琶别抱?她回去便将和离书签了,好好嫁个老实人去。
她将厚实的斗篷拉了上来,就着星夜下原野疾行的劲风,竟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她的眼睛沁出了大颗珍珠似的泪水,沿着秀丽的瑶鼻滑落,香腮如雾,如芙蓉沾露。她闭着眼,长长地做了一个梦。
前几个梦都太过哀伤了,卫绾一发现自己坠入梦境里,便心有余悸,熟悉的黑雾再度笼了过来,将她的身体全罩在了里头,卫绾随着这团谁也瞧不见的黑雾刮入了中原,流光溢彩的洛阳城中。
上元佳节,街衢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闹哄哄的一片。
卫绾疑惑地穿过熙攘的人chao,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踽踽独行的玄色身影。
他沉默地汇入人流里,负着双手,眼瞳漆黑,与他年龄并不相符,他的眼睛深如渊海,眼形深而长,鼻梁俊挺,衬得白皙的皮囊如无暇冷玉,愈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卫绾愕然了片刻,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个少年是殿下。
他约莫十四五的年纪,出落得身姿修拔,超然于众,况且这身尊贵不凡的气度,在人堆里也极为扎眼,卫绾岂能认不出。
殿下冷着一张脸,像是等着什么人,极为不耐。
卫绾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有一个明晰的直觉,在她心头不断地被压下,又不断地涌了起来。
高胪穿过人chao,快步朝他跑了过来,那时高将军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是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亦有几分俊美,他手里拽着两只面具,一个淡黄色的马面具被他戴上了,剩下的一只是鬼面。
“属下挑了老久,这张面具是货架上最丑最吓人的了,主公试试便知,保管小姑娘见了绕道走。”
出门在外,有些麻烦能省则省。高胪劝了他一路了,这个少年主公始终不肯答应。
卫绾好奇地盯着高胪手里拽着的鬼面看了许久,熟悉,真是熟悉。短暂的茫然让卫绾脑袋空白,随即又猛然想到,这不是她归宁那夜里,殿下深夜来街上寻她,她送他的那张面具么?
洛阳城里的小玩意儿,一旦流行起来,百十家商铺做的不带一丝不同的。
这张鬼面,便与卫绾这辈子送给夏殊则的,款式材质都别无二致。
少年面露不耐,一把扯过高胪送来的面具替自己戴上,卫绾隐隐约约听到他尚存几分稚气地说了一声“麻烦”,似乎颇感嫌弃。
高胪跟在他身后走着,耸着肩膀,低声道:“主公知道自己这两年惹了多少桃花债么?好家伙,从大魏到羌人族到匈奴,全没落下。”
夏殊则忍够了他的絮叨,回身朝高胪瞪了一眼。
高胪立刻识相,将嘴巴拉上了封条,绝不再说一语。
这是卫绾不曾见过的殿下,鲜活的,有着如日暮西山的最后一丝肆意。她知道再过不久之后,那抹少年气,便将被抛掷入暗无天日的长夜,再也不复得见。
鬼面具确实骇人,一路上夏殊则没有收到来自任何姑娘的殷勤和搭讪,旁若无人地穿过了人chao海海,随着一阵涌动如银龙的光火,流到街衢另一角。口吐烈焰的街头杂耍人,于一年一会的佳节,正兢兢业业地赚着立命钱。
夏殊则百无聊赖地停在了人圈外,皱眉看着,也不觉得新奇,而是身后都是游龙舞狮,将道路堵住了,他一向最不喜欢与人拥挤。
卫绾被裹在黑雾里,街上人声太闹,卫绾一时听不出殿下的心声了,她烦郁地转过视线,于另一头,撞见一个带着粉白猪面具的少女,笑如银铃,抓着一个同样戴着修罗恶煞面具的少年男子一道闯了进来。
卫绾怔住了——这不是自己么。难道,这真是她和殿下的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