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掀起帘子里露出一张脸,是个中年清俊的男子,几缕美髯更添一股威仪。
『你的字是?』俊雅清瘦的男子温声询问。
『啊,我没有字,村野匹夫不讲究这些......』十八岁的吴幸子垂着脑袋,耳尖也不知是羞红还是窘迫而泛红。
『那我替你取个字吧?』
『欸......这怎麽、怎麽好意思?」
『嗯......不如就叫长安吧。尊君既替你取名幸子,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过一生,是不是?』男子抿唇一笑,瞧向吴幸子的眸底满是柔情。
『长安......』吴幸子红着脸点点头,但却有些迟疑:『多谢你替我着想,可这个字恐怕也用不太上。』乡下地方,他现在又是师爷,除了亲近的长辈会叫他的名字,其他人应当都直呼师爷了。
说起来他也并没有亲近到会用字叫他的平辈友人,甚至连呼唤他名字的长辈大概也只剩柳大娘与柳大叔了。
『无妨,我想这麽叫你。』男子说着,轻轻撩起他落在颊侧的发丝,挂在耳後:『长安......长长久久,永世安宁。』
「吴先生?」熟悉的悦耳轻唤连同呼吸落在耳际,吴幸子抖了抖,从过去的回忆中抽身,目带茫然地侧头看了眼平一凡。
「嗳......」
「吴先生认识颜大人?」平一凡似乎有些困惑,吴幸子闻言立即摇摇头。
「不不不,我一个村野匹夫,哪里认识京城里的大人呢?」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惶然,不自觉地用指甲抠着掌心,这一切平一凡看在眼底却没有点破。
「吴先生客气了。」索性顺着他,平一凡牵起他的手:「颜大人是吏部尚书,深受陛下宠信,在京城里颇有点势力,大人们多少都得看他的脸面,咱们还是别不慎冲撞了他们,绕道而行吧。」
「欸,你说的是,说的是。」吴幸子深以为然,他现在一部分的心还在想着当年的颜文心,可大半的心思都移到被紧握的手上了。
平一凡的手生的极为好看,手掌宽厚、指骨匀称、色白如玉,无论细看粗看,都像是顶尖玉匠人Jing心雕琢而成,虽有几个厚茧,仍不减吴幸子的痴迷。与看起来不同,平一凡的手很粗糙,不像读书人的手,倒像是......军人的手,温暖乾燥有力,兜着他的手几乎整个包住了。
被心仪男子示爱的吴幸子整个人晕晕呼呼,走路像是在飘,脸上灿烂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颜文心带来的冲击也被暂时抛在脑後了。
对清云峰,平一凡还是很熟悉的,颜文心的车队显然是打算从後山的私径入观,他们往一旁的山径绕两步,很快就能到达千云梯。现在还不是让颜文心见到吴幸子的时候,今天会碰上纯粹是个意外。
虽然面上不显,平一凡心里却很是烦躁,握着吴幸子的手更紧了些,彷佛怕身边的人一不留神就跑了。
那头,颜文心正在教训自己的小女儿,他与元配夫人鹣鲽情深,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收过,两人间生了两男两女,凑了一双好字。
长女几年前已经出嫁了,小女儿现年十三岁,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骄矜张扬全无闺阁女子该有的温婉内敛,整天穿着男装在京城中撒野,与族里兄弟们好得能勾肩搭背上酒馆,着实令颜文心头痛。
这些年虽请了几个女先生、婆子来教导女儿,可夫人把孩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三个年纪大的儿女都各自婚嫁了,膝下就剩小女儿承欢,只要没惹上大事,夫人便不许颜文心教训女儿。
好吧,教训是不教训了,偶尔敲打敲打还是必要的。
被爹叫住,颜采君噘着小嘴拖拖拉拉策马来到父亲跟前:「爹──」
「毛毛躁躁像什麽样,今日让你骑马是謢持家中长辈,你再如此肆意,就进车子里来。」颜文心蹙眉斥责。
「哎唷,爹,我知道了,女儿乖点就是了。」颜采君吐吐舌,她人虽张扬肆意,却不是傻子,从不会踩着父亲的底线。
反正适才也玩够了,便安分待在父母车边。
「後头是谁的车?」颜文心叫女儿来却也不只为一番敲打,他撩起车帘时注意到後头一辆朴素的马车,看不出来属於谁家,不由得上了心。
「嗯?」颜采君回头看了眼,耸肩:「不认识,也没听他们说起,肯定是普通人家,要是京官或世家,还能不来同爹问几句好吗?」
「嘘!小女儿不许妄口舌,派人去查查後头的车是哪家的。」说罢放下帘子,蹙眉陷入沉思。
颜采君见父亲看重此事,自然不敢怠慢,对不远处的大表哥招招手,兄妹俩人嘀咕了几句,年轻男子便策马往後过去了。
可惜却扑了个空,除了车夫之外,他没能见到主人家。而车夫的嘴倒是挺严,问了几句都被四两拨千金的应付过去,最後只探问到了车主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家住哪里、姓什名谁都问不出来,大表公子尽管心里郁闷,可对方老老实实地在谁都能走的路上驾车,也没有冲撞颜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