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胡同所在之处较为偏僻,附近是老城区,许多作坊老店都聚集在附近几条巷子里,并不是什麽清幽的地方。
住在胡同里的多半是蔑匠,巷子窄而长勘勘容两台推车错肩,马车要进去是不可能的,能把巷子堵死,还妨碍蔑匠们工作。老城区的屋子多半是狭长形状,大门窄小就算全开,里头看起来也是幽洞洞的,家家户户并连,窗子只能开在屋子尾端。
所以蔑匠们都是临着大门做事,甚至乾脆坐在门外工作。
白家为何在这样的地方安身立命,未曾想过要搬往更宽敞清幽的地方,虽多有猜测但总没定论。要去白家拜访的客人,得在巷子口下车,一路步行过去,约略走上两刻钟直到胡同底,左手边就是白府。
比起胡同里其他屋子,白府宽敞许多,约略是六七间窄屋子的大小,左右及前方空出了小而Jing致的院子,一簇簇竹丛错落林立,门边迎客的并非老松,而是一棵老桂树,秋季时满树桂花,整个青竹胡同都飘散着桂花香。
端得一幅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宁静淡泊。
打自镇国公世子强掳白绍常之後,两年来除了每旬一回的琴会之外,白家谢绝除至交外的所有客人。吴幸子不禁感叹自己走了大运,竟然能这麽巧赶上这人人期盼的机会。
平一凡提过,今日白公子邀请了三位客人,另外两位是谁他并不清楚,白绍常为人清高,不一定邀请名门世家,反倒更可能邀请乐坊、教坊的乐师甚至南风馆的清倌。
两人去到白府时,另外两位客人尚未到达,离约好的时间也还有两刻钟。白府的管家是个年轻男子,未至而立之年,样貌老实温吞,一双眼却内蕴Jing明,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花厅奉茶,虽多看了吴幸子两眼,倒并没对他多加询问,很快便退下好让两人无需拘束。
吴幸子啜了口茶,一双眼四下打量这不大不小的花厅,摆设布置都很朴素雅致,因为与邻家隔的并不远,隐隐约约仍能听见街坊劳作时的谈笑声,混在风声与蝉鸣中,非但不显吵杂,反倒令人莫明安心。
平一凡今日比之前次见面时要沉默许多,垂眸啜饮茶水的姿态宛如画作。吴幸子不住偷看他,最後瞅着他纤长的睫毛发怔。
「怎麽?」被看得心头滚烫,平一凡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後,侧头睨他:「这样盯着我看,不腻吗?」
被平一凡含笑又无奈的眼神一瞥,吴幸子缩起肩,害臊地别开脸。「嗳,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平一凡好笑地盯着他,倒也没穷追猛打:「不早,要是再晚些怕会在外头就遇上另外两位客人。」
「也是啊......」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意味深长?吴幸子揉揉鼻头,又忍不住看着平一凡。
这温温柔柔的小眼神彷佛有钩子似的,一下一下在平一凡心头刮sao,他不禁又叹口气:「吴幸子。」
「嗳?」
「别这样瞅着我。」看得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揭开自己的身分,把人搂进怀中好生搓揉一番。但眼下可不是好时机,他要等的人就要到了,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只能强自压下心头被撩起的火热。
「啊?」吴幸子眨眨眼,似乎也惊觉自己的眼神太过失礼,耳尖微微泛红。「我就是、我就是......有些紧张。」这话倒是不假,白府虽然布置得朴素清幽,但到底是陌生的地方,吴师爷免不了有些怕生。
平一凡心里也清楚,稍稍挣扎了片刻,便握起吴幸子的手捏了捏:「别紧张,白公子又不会吃了你,嗯?」
手掌热呼呼的,没一会儿就冒出汗来,吴幸子还是舍不得松手,紧紧地反握平一凡。两人没再多说话,静静地你一口我一口将茶点分完,白管家也恰好来请他们前往琴楼。
琴楼在白府靠後的一片竹林中,约有三层楼高,顶楼没有围墙,夏日悬挂竹帘,薄而清透的竹帘被风吹得微微摆动,日光透过其上的图案落在竹编的地面,组合成一幅听琴图,细细碎碎的光芒仿若沙金。
白公子已经坐在琴架前,见到两人时浅浅浮出一抹微笑,起身拱手相迎:「平先生,吴先生。」
两人连忙拱手还礼。
白绍常不是个健谈之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拙於口舌,是以也并不与两人多加客套,示意身边小厮将人领到下首的蒲团边上。平一凡刚打算扶吴幸子坐下,第二位客人也来了,同样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身穿玄袍、高大俊美,一双妖媚的桃花眼恰恰与吴幸子对上,两人顿时都愣了。
「关、关.关山尽......」语尾被吴幸子吞进肚子里,他不敢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似乎怕自己看错了,一双眼都快瞪得滚出眼眶了。关山尽怎麽也会......他猛地往关山尽身旁看去,果不其然是鲁先生雪白的身影,心口彷佛被利刃很戳一刀,细瘦的身子狠狠抖了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相隔万年。而这万年之间,鲁泽之却长伴关山尽左右,哪里还有他什麽事呢?大概连一抹残影都称不上了。即使如此,吴幸子依然别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