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痕迹,声音沙哑,低声道:“我姑娘挺好,老陆,这一次,又得谢谢你了。”
陆行州看着他此时卑微而茫然的脸,觉得陌生。
在陆行州的记忆里,赵源是永远不会说谢谢的人,他更不会哭。
赵源年少独自生活,在女人面前本能地花言巧语,可小时候,他其实有过一个争做工人先锋的梦想。
他自幼渴望成为流芳百世的人物,像焦裕禄,孔繁森,声名鹊起,被人歌功颂德。
他从上学便懂得跟在他爷爷屁股后头,流窜于各个机场车间,他相信自己能从技艺上寻求突破,苦练技艺十几载,直到有一天出人头地,带上劳模红花接受组织表彰,笑傲群雄。
他也不追寻高深的思想,他的目标就是那个被禁锢在英雄框架中的自己。
所以他觉得生不逢时,因为这是个平和的时代,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孤独的英雄。
他没法指点江山,苟利国家生死以,也不能像他爷爷那样,拿着闪亮的钢刀呐喊游街,他只能孤独无依地游离花间,对着女人的身体日益消瘦。
所幸有一天他清醒过来,就像他一夜之间对自渎失去了兴趣一样。
他铢分毫析,认为这事最大的原因出在他爹给取的这个名字,不易上口,缺乏一般名人应有的气魄,如果自己从小就被叫做赵英雄,赵伟业,那么他现在的人生一定会大有不同。
九九年南斯拉夫大使馆的事情出来,李文瀚气愤非常,他认定这一切都是资本主义邪恶势力搞的鬼,他对这股势力深恶痛绝,走在街上看见肯德基或是麦当劳字样的店子,就算没有尿意也必定要到他们厕所里头溜达一圈,抽掉他们一圈手纸打包带走,就像他小时候在院子里四处留印一样。他说非我族类,其异必诛。
赵源那时仍然保持着自己工人先锋的高深觉悟,他问李文瀚:“什么是异。”
李文瀚回答不上来。
赵源又问:“那你为什么去诛。”
李文瀚高喊:“因为我高尚。”
赵源接着问:“那什么是高尚,你凭什么高尚,怎么样去高尚。”
李文瀚懵了,他觉得赵源就是来砸场子的,对不起他心中工人先锋的远大志向,于是心中不免产生出许多鄙夷。
他认定赵源是受了万恶享乐主义的毒害,他喝可口可乐的橙汁,穿宽得没了边的喇叭裤,看亨利米勒的小黄书,甚至睡金满玉的姑娘。
他们有时同排站在厕所里,李文瀚会低头看着赵源的脸,问他金满玉的姑娘是不是不一样,她们是不是腰肢更加细,她们做/爱时会念毛主/席语录吗,你这劳动积极分子的觉悟能感化她们的内心吗。
赵源没有回答,他没法跟这人沟通。
于是李文瀚觉得自己用坚实的理论打败了敌人,并以胜利者的身份对他进行感悟,你要是依旧这般执迷不悟,不早点认清事实回到组织的队伍里,迟早会悲惨的死掉,像道林雷格一样。
赵源当然没有死掉,他依然还有梦想,他突然爱上了一个女人。
可他同样一夜之间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可口可乐的橙汁,没有了宽得没边的喇叭裤,也没有了亨利米勒的小黄书,更没有了可以陪他颠鸾倒凤的金满玉的姑娘。
现在,这位曾经为姑娘们花言巧语的少年已至而立之年。
他没能成为流芳百世的人物,他从监狱里来,他有一个认不得他的女儿,他不知道自己该要往哪儿去。
李文瀚是不允许这样悲观的人生存在的,他拿着十里飘香的鸡汤进来,看见醒来的陆行州,很是严肃地开口:“外面乱得很,你爸过来了,沈小姐的父母也过来了,大家都在认真交流感情,你俩却在这里聚众唠嗑,不要脸。”
他说话语气忧郁,带着点儿愤恨,像是烟花之地人老珠黄的姑娘,等不到曾经梦想中的情郎,只能炖只老母鸡聊以慰藉。
陆行州眉头微微皱起,掀开被子,低声发问:“沈妤的爸妈来了?”
李文瀚此时又高兴起来,一颗硕大的头点得很是真诚:“来了,都来了。”
赵源跟在他身后,沉声开口:“我去跟伯母说,这次是我闺女的事情,让他不要怪你。”
陆行州没有说话,只是穿上床下的一次性拖鞋,起身往病房外走。
李文瀚放下手里的鸡汤没有阻拦。
他经历过这样的时候,他是这里唯一已婚的可怜人,他知道,男人在面对丈母娘时,天生就得少半口气。
刘处长其实并不严肃,至少此时,她的表情并不能显得过于严肃。
她坐在沈妤的病房内,身后站着自己寡言少语的丈夫,面前站着风烛残年、依旧气势惊人的陆首长。
她坐在原地,神情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你的儿子和我闺女已经私定了终生?”
陆行州推开门,忽的听见这样一句话,不禁皱起半边眉头,走到刘处长面前,很是庄重地开口:“阿姨,您好,我是陆行州,我和沈妤已经相过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