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杯子里添酒。江茗开口说道:“我很少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和弟弟。”
殷楚眼眸沉下,江茗也不着急,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等着。过了片刻,殷楚开口说道:“别人都说我母亲是个很泼辣的人,但其实她很温柔,对我,对弟弟,都很温柔。我小的时候,别人都是nai娘带着,她偏要自己带我。抱着我在怀里教我读书识字。我记得是我七岁的时候吧,和殷畴在宫里打起来了,别人都说我是哥哥,要让着弟弟,殷畴也只顾着哭。然后母亲她,问了始末,还把殷畴给教训了一顿。回来还给我奖赏,说我没哭,不该赔不是的事情就是不能低头。
那时候弟弟还很小,后来我经常去宫里,她也未曾只顾着弟弟。
弟弟呢,很乖。比我小时候乖多了,从来就是不哭不闹的。”殷楚转头看江茗,睁大眼睛说道:“弟弟眼睛很好看,很大,和母亲像。总是拉着我的衣角‘兄长兄长’的叫。”
殷楚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他叫殷诫,劝诫的诫。小小年纪就真的和名字一样,总是和我说‘兄长那里危险,不要去’,‘兄长小心’,像个跟屁虫似的。”
江茗坐直身子,抬手摸了摸殷楚的头。
殷楚无声的笑了,但眼眶却有些发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年皇祖父驾崩,尚在丧期,新皇登基,父亲在赶回华京城的路上,我和殷诫、母亲几乎是被软禁在宫中。殷诫跪了许久,说腿麻了,他还小,我便让内侍带他去园子里松一下腿。谁知过了一会儿,说是旁边有个小殿起火,我赶过去的时候只听见殷诫在里面哭。我听见他在一直喊我,一直都在喊兄长。我想冲进去救他的,可是母亲把我拦下来,她冲了进去。”
殷楚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他们两个都没有再出来。”
亲眼看着至亲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烧死,抬出两具焦尸,再也辨认不清生前的模样。亲耳听见挚爱的人凄厉无助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却束手无策,甚至拼命了,身上也落下了那么巨大的疤痕。但却仍然救不了、抓不住他们。
说来可能会有人嘲笑殷楚无能,讽刺他懦弱,但他也无需他人知道,无需他人可怜。
可江茗明白,正是因为他爱着自己的母亲,爱着自己的弟弟,又是重情之人,这才在原地举步维艰。
他有什么过错?
原本一片和睦,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十一岁那年被打破击碎,这世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看顾着生病的父亲扛起整个王府,扛起所有强权带来的屈辱和伤害。可在这同时,他没有停滞,哪怕被无数次的打压被按着头下跪,他也将父亲当年留下的所有明线暗线都排布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
他犹豫,自然会犹豫。
因为曾经痛失亲人,知道这份痛,才不愿因为自己的私仇而让更多的百姓陷入伤痛,更要担心父亲的安危。可靖文帝不会等他长大,这十余年,靖文帝的权势也在蔓延。军权、朝权他都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提防着,试探着,伤害着。
若殷楚不迈出这一步,后面便都是万丈深渊。
江茗承认自己对武将都有好感,因为一开始知道殷楚那般壮烈的死守雍阳关,才会对他另眼看待。
无论原本的他下定决心与否,是不是尚未来得及踏出那一步与否,是不是因为北胡来袭之时,他还未完全准备妥当与否,他都将所有的伤痛都默默的自我承受,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一直到死,他都愿守得天下太平,大胤江山。
这是他的犹豫,他的踟蹰。可那站在后面的人,并不值得他这样去做。
明明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江茗搂着殷楚,轻声说道:“你当时也进去了的,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当时我陪他一起去,或者我不要怕那么多,直接冲进去,可能母亲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
江茗轻声说道:“那都是如果。如果你也进去,母亲肯定也会进去,到时候可能就是三个人都没了。那父亲谁来照顾?如果的事情,不能用来自责。你还记得当日,我和你说什么吗?如果我死了,就要杀了他替我报仇,如果杀不死,也要熬的比他晚死。”
殷楚抬起头,举起酒坛直接灌了几口。他抹干净脸上的酒水,再看向江茗时,眼睛熠熠生辉。
“今日的火,已经烧得够透彻了。”他开口说道:“倒让茶茶来安慰我。”
江茗摇了摇头:“我一直担心这事儿,觉得你不说出来,总是一道坎儿。如今说出来,心里便是全都想开了。”
江茗是个不断丢失自我的人,她怀疑一切,甚至怀疑所有都只是一个梦境。她将所有的Jing力都放在一本本的账簿里,放在不会改变的物质之上,可世界仍然在一点一点的失真。
食物变得寡然无味,故事变得枯燥,她在不停的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自认为的世界假象所溺毙。
这时,是殷楚走到她的身旁,将她从海水中拉了出来,点亮了世界,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