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宋炽一眼,终究还是让步了:“也好。”他吩咐高阁道,“母后今儿召见她,这天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你代朕带着软轿去接她,可不能让她淋着了。”
高阁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陛下是挂念着姬家小姐进宫这件事。他目光微动,垂手应道:“臣遵旨。”又添了一句,“得陛下挂念,姬姑娘可真是个有福之人。”
卫昀得意道:“她自然是个有福的。”等她入宫了,他定叫她每日欢欢喜喜的,不会后悔。只可惜,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皇后之位,终觉得亏欠了她。
高阁顺着他应和了几句,提醒道:“陛下先回去吧。宋大人还在等着呢。”
卫昀一步三回头,想了想,又嘱咐道:“你看着她点,她第一次进宫,休要叫人为难了她。”
高阁道:“陛下放心。”
卫昀又道:“若有人敢欺负她,速速报朕。”
高阁一派恭谨:“臣办事,陛下只管放心。”
卫昀没话说了,不甘不愿地回了书房,想着免不了要被宋炽劝谏教导一番,不由气虚。哪知他提着心等了半晌,宋炽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垂眸安静地翻着书,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出去过一样。
卫昀心中不免奇怪,宋炽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他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好运作对,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书。
宋炽平和无波的声音响起:“篇陛下既不解其意,不妨抄上几遍。”
卫昀:“……”又来了!每次都叫自己抄书,偏偏自己还不能不听从。是,他是一国之君,他要不愿受罚,宋炽明面上肯定不敢对他怎么样,可谁叫他有一次打赌输了,承诺过对方,在学业上若有过错,任凭惩罚。
卫昀心中恨啊,明知道宋炽是个不好相与的,他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偏要不信邪地和对方打赌?这会儿,他心中有如百爪挠心,恨不得插翅飞到宫门去接初妍,偏偏日讲没有结束,想走都走不了。
轰隆隆,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几点雨珠噼噼啪啪打过前奏,大雨顿时瓢泼而下。
卫昀胡乱写了几个字就开始分神: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高阁接到人没有,会不会让她淋到?高阁办事一向细心妥帖,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
倾盆大雨中,一队宫人抬着顶上铺了油布的软轿,穿行在长长的宫道中,往梁太后所居寿安宫而去。
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四处飞溅,如无数跳动的水晶珠子。
高阁亲自打伞,在前面领路。风雨太大,纵有伞遮蔽也无济于事,很快,一行人除了轿中的初妍,身子都shi了大半。
初妍素白的玉手将轿帘揭了条缝,目光掠过暴雨中朦胧而熟悉的大红宫墙,重重殿宇,心生恍惚。
上辈子,她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一乘小轿入了宫,从此后,再也没能踏出这座华丽的牢笼。
她的目光掠过风雨中艰难抬轿的宫人,落到走在前头,身姿笔直的高阁身上。
哪怕是在这样的暴雨中,他依旧仪态周全,每一步都仿佛用尺子丈量过一般,不多不少。不同于卫昀一拿起书就头痛,高阁陪伴卫昀多年,却是个极爱读书的。看他的面相,颇有儒雅之气,平时行事也肯周全忠义之士,在士人中口碑颇佳。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阉人,深得卫昀信重,权倾天下,号为“内相”,竟会是个专好玩弄别人家妻子的恶魔。
上辈子,就是这个人欺辱卢夫人的举动,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变故。
这辈子,卢夫人的命运被她改变,可初妍看到高阁,依旧一股厌恶直透心头。高阁胆大包天,祸害的可不止是卢夫人一人。前世,他最后折在她和宋炽手上,也是因为这个毛病。
轿子在寿安宫的穿堂落下。高阁将伞给了小内侍,亲自上前撩起滴水的轿帘,伸出一手,恭敬地道:“姬姑娘,请。”
初妍看到了前方熟悉的“慈寿凝禧”匾额,压下心中的情绪,手虚落到他手心,弯腰下了轿,很快收回。
高阁的目光闪了闪,眼底划过一丝异色,面上却丝毫不露,含笑道:“咱家为姑娘领路。”
初妍颔首:“有劳公公了。”
寿安宫中济济一堂,贾皇后恰好带着卫昀的几个妃子给梁太后请安,听到小宫女通传初妍到了,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各怀心思地看向宫门口。
初妍今日打扮得中规中矩,藕荷色杭绸褙子,绛色缠枝莲纹马面裙,梳了双丫髻,插了对赤金累丝芙蓉双股钗,不求出挑,但求无过。
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向梁太后行了叩拜之礼。
一时,无数道视线都落于她身上。
梁太后慈和的声音响起:“好孩子,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初妍慢慢抬起头来。
四周静默了一瞬,一时间,仿佛连呼吸声都已消失。
良久,一道细弱的声音幽幽响起:“姬姑娘真是好相貌。”
初妍不用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