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优缺记在心中,对这些‘朋友’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能派上用场,心中有数。
别把工作带回家;
永远不要讲情绪放在面上;
再微不足道的喽啰也需要密切注意;
老头的人生信条桩桩件件倘若落字成书,或许能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书也不一定,以厚度和重量闻名的那种。
陆淮记得最深的只有两件事。
八岁那年被点名,被母亲依依不舍地送入老头子手心的第一天,他在他的私人小岛里看到一只漂亮的花豹。线条流畅皮毛光滑,斑斑点点的纹路如毒蘑菇般艳丽,眼神凶狠而警觉。
“我也很喜欢它。”
老头子抱臂笑着:“好像每次看着它,能看到自己,也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转头问:“你想要什么?”
再到后来。
他一次又一次剥夺他的东西,笑眯眯道:“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放下才行。”
堂兄表弟共聚一堂,陆淮是年级最小的,也是与老头子朝夕相伴得到注意最多的。人人夸他有老陆年轻风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也啧啧赞叹老头教导有方。
但他们错了,老头也错了。
陆淮没能成为老陆的骄傲,他游手好闲随心所欲,他性格乖张无迹可寻,没有规矩、不讲原则,与老陆的期望南辕北辙。
他不但没能成为老陆的骄傲,最终还变成老陆面前不可提及的忌讳。
林晚已经睡着了。
陆淮静静看着林晚的睡颜,心想老陆的驯养失败得一塌糊涂。
他和他不一样。
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攥在手心,即使捏死也不允许别人觊觎一眼。
他现在好像有了新的喜欢。
至于是挖好陷阱耐心等待猎物一步步接近,还是干脆利落地将她捕捉并锁入房屋,还没考虑好采用哪个方式而已。
——
第二天下午举行火化仪式。
经过化妆的遗体静静躺在棺材之中,犹如笨重的沉睡的熊。工作人员对尸体习以为常,不带感情地移开棺盖,将点点鲜花装点于周遭。
生与死刹那间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闭上眼,麻烦子女跪一下。”
工作人员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趁现在说。”
众人齐刷刷地垂下头颅。
饶是不可一世的乔司南,此时也默不作声地跪下去。乔乔瞥了一眼林晚,有不少人都看着林晚将如何自处。
林晚同样跪下去。
膝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细细的,却落在心头。
就像吃蛋糕前要唱生日快乐,火化前的告别同样让人觉得别扭,似乎过分盛大郑重,显得人很蠢。
但当你唱起歌来,面上多半带笑;当你跪下去,鸡皮疙瘩自动窜起。
死者的眉眼音容迅速划过眼前,最终变成一具尸体,这件事会让你很难过。
所有好的坏的烟消云散,你知道和死人较劲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他是善良的丑恶的、无私的自私的,他已经退场,再怎么拼命地拽,也拽不住。他将渐渐地淡出生活,在回忆中蜷缩,或许直到某个清明节让你戛然想起:
这个人曾经活着。
啜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丧钟一般沉重。有人咽下一口酸涩,有人难以忍受,用袖口抹抹额角。林晚睁开眼时,那位半头白发的二姑姑哭得撕心裂肺,真假难辨。
林晚合了合眼。
工作人员将死去的乔治华抬出来,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旋即推进火化炉。当艳红火光张开血盆大口时,乔母转身靠在儿子的肩头。
乔司南一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一手揽着乔乔,旋即又伸手揉揉林晚的脑袋。从今往后他便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既拥有权力,也承担着责任。
——
乔司南没答应父亲故乡流传的山葬,而将昂贵的骨灰盒安置在山水相依、环境清幽的墓园之中。
冬日的阳光虚虚的,抵不住低温与风的寒意。林晚裹紧外套,心想身边有人死掉的感觉,实在是太沉重了。
以至于想到未来要面对更多这样的事情,想到就开始压抑。
陆淮因为身份不适合,并没有进入墓园。约好在门口等,但林晚走出门时左右瞧不见人,还得给他打电话。
“你在哪?”
林晚道:“我们要走了。”
陆淮说他等得无聊已经走了。
“每天乱跑。”
林晚不轻不重地说他一句,不知怎的心里头闷闷的。
好像她急着想分享所有的心情,回过头去,那个无时无刻等候在身后的家伙却不在。
但口上很平常地问:“你回医院还是回家?”
陆淮意味深长地咬着字,“回家。”
“别去三十一楼那个家。”林晚往停车场走,“去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