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恒摇头:“这就不是我该参与的了。”封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过一个赴考学子,事实上,皇上在他面前承认贡院不干净也够他惊讶的了,怎么还会跟他商量国家大事。
宋师竹也明白他们家的戏份到此为止就结束了。她叹了一声,能这样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否则要是拖个几日,家里几个备考的人心神都在这上头,就得不偿失了。
封恒离开之后,高玉珩在师弟面前维持了许久的淡定表情便破功了,他呼出一口气,恨声道:“那些人真真可恶,把手伸进贡院,还要把太傅也拉下水!”
李望宗和皇上师徒十多年,一下便察觉出高玉珩话里的冷意,他摇头道:“主考官都是由阁臣担任,若是皇上要全部处置,恐怕又有人要在皇宫面前跪求了。”
“哪又如何,贡院被人钻了空子,斩首流放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恨。”高玉珩直接道,会试四个主考,其中两个成日逞着老臣的威风,高玉珩平日奈不了他们何,这一回倒是错有错着。
他道:“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顾忌,等朕埋入黄土,那些恶心的人还能在朕面前蹦哒。”
他从小身体便不甚康健,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但他登基一回,总不能一直为人所制。
想了想,高玉珩看着李望宗道:“那些人不怀好意,这件事还要太傅帮把手,明日在朝上上个本子。”无论是谁揭发此事,李先生都免不了沾上污水,只有太傅自个上奏,才能自证清白。
李望宗微微颌首,随即便叹了一声,朝廷这潭水什么时候都是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殃国祸民之辈才能被剔除干净。
高玉珩也知道李望宗不是那等醉心权势之辈,他歉疚道:“为了恩科改革之事,太傅这阵子为朕担了许多骂名,难为太傅了。朕不是一个好弟子,不能继承太傅衣钵,但以后太傅若想让师弟专心做学问,朕也会看着他一些的。”
李望宗想到封恒,也是头疼,其实皇上的话正中他的心意,可惜封家底子太薄,要是因为他几句话,弟子便终生只在权势外围转悠,李望宗想想也觉得对不起他。
他摇头道:“老臣去年收他进门,观察一年,封恒为人务实,尚算能干,皇上如今正需要人帮忙,以后有出力气的事情只管交给他。”
顿了一下,他又道:“就此事而言,便能看出他性情中的明敏之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遇事足够镇定缜密,历练一二,皇上也能多一能臣了。”
高玉珩品了一下李望宗这几句话,突然高兴起来,看来在太傅心里,这个师弟还是比不得他的地位。他心里转悠着种种对待蠹虫的雷霆手段,也给封恒记了一大功。虽然不能明着封赏,但会试在即,总是有机会嘉奖的。
李家书房里的后续发展,宋师竹和封恒自然是不知道的。从昨夜到现在,宋师竹一直心chao起伏,自然也没把那点心底那点突然泛起的奇特波澜当一回事。
回家之后,知道宋二郎和李玉隐都挂心此事,封恒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完了。
宋二郎难得地黑着一张脸道:“幸好妹夫先发现了。”历朝历代对舞弊之事都抓得极严,他们家在京城孤枝在林,要是真出了事,都找不到能捞他们的人。
能到前院伺候的小厮都是识文断字,在那个小厮的屋里,宋二郎还发现了好些他们复习的题目,只怕是他来不及送出去的。
宋师竹安慰道:“皇上已经知道了,那些人都是秋后蚂蚱,一个都逃不了。”刚才在李家,李老太太便提醒过她这件事不好声张,宋师竹回家后也跟着过来前院处理后续。
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她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做出这种卖主的事,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发卖出去。那个小厮在李家时已经被人扣住了,可他自个找死就算了,还连累了一家老子娘。
宋二郎虽然生气,听着堂妹的这个形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好奇问封恒道:“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小厮有问题的?”
前些日子那个在家门行刺的人就不提了,当时他不在家里也无话好说,但今日这个小厮可不一样,那是宋家的下人,宋二郎日日看着他在面前晃悠,就是一直没发现他的不同寻常。封恒的这种敏锐,确实出众了些。
宋二郎这么说,李玉隐也看了过去。
对着两人的目光,封恒忍不住心里莞尔。这件事基本上是宋师竹的功劳,可妻子一向低调,每每都把功劳让了出来,叫他都有些心虚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在一旁笑嘻嘻的宋师竹,才道:“不好形容,他一出现,我便觉得他可疑。”
宋师竹知道封恒这是不好意思冒领功劳,她笑道:“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是相公目光如炬,老天爷给咱们留了条活路!”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她的金手指虽然好用,可封恒在这其中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换成另外一个人,遇到这种舞弊陷害的事急都急不来了,还要想法子一步步查证,并且帮她补上漏洞,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执行能力。
宋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