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朝沈隽行礼告退。
黎苗转身把请帖承给沈隽,激动的声音颤抖,“郎君!襄阳王殿下给您单独下请帖了!”他替大郎君高兴啊,苦尽甘来,大郎君终于熬出头了!
沈隽拿着请帖,却没有黎苗那般高兴激动。
赵渊穆上一次还被沈凤璋气得摔袖离去,这回会如此好心邀请他一个沈家庶子去参加宴会?
来者不善。
虽然知晓这定是场鸿门宴,沈隽却未曾惧怕。他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将请帖交给黎苗,让他去放好。
黎苗如同揣着至宝,小心翼翼去放请帖了。沈隽则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向来是沈隽最放松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他独自在书房时,都会卸下伪装。然而这回,他一进书房,周身气息却未曾改变,依旧是佯装出来的温和。
一道黑色身影从房梁上一翻而下,轻巧灵活落地。
“你是何人?!”沈隽面容一肃,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警惕地盯着面前一身黑衣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噗通跪地,埋下头行礼,“拜见小主人!”
沈隽清俊的脸上显出疑色,眉心紧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汉子眼睛发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哽咽,“小主人!你其实不是沈家人,你是谢家子孙啊!”
“如果你想说我是谢显后人的话,那就不必了!还请阁下速速离去!”
中年汉子满脸懊悔与内疚,“不,您就是谢大人的后人。您的母亲是已故的先皇后。”中年汉子随后讲述了一个故事。
当年谢显知晓难逃一死,甚至将连累谢家满门时,将身边的卫士分别派去保护唯二有可能活命的谢王妃和谢皇后。谢显死时,皇帝果然没有牵连谢皇后,但从那以后,皇帝宠信殷贵妃,冷落谢皇后。谢皇后聪颖机敏,知晓皇帝不会放过自己,果然离谢显被杀不到一年,她被人诬陷想以巫蛊谋害皇帝。谢皇后知晓是殷贵妃陷害自己,也知晓皇帝偏袒殷贵妃。皇帝当时只想废掉她的皇后之位,但谢皇后性情刚烈,为证清白,**明志。
宫人们从烧焦的废殿里挖出一大一小两具尸首。人人都以为谢皇后带着年仅两岁的大皇子一道赴死,却不知道谢皇后早已派卫士谢勇将真正的大皇子送出皇宫。
“是属下照看不力,将殿下您弄丢了,才导致这么多年一直与您分散。”中年汉子以头抢地,不停磕头,“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殿下。因为最近谢二郎在调查殿下您,才让属下发现原来殿下您就在建康!”
早在中年男人讲故事时,沈隽脸上就显出愣怔之色。越听,他唇抿得越紧。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就是大皇子。”
“皇后殿下命属下带走殿下您时,曾将一串七宝手串带在您身上。”
沈隽淡声,“我身上并无任何七宝手串。”
中年大汉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满是羞愧,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童,“是属下的错。”殿下当年才两岁,如何保得住价值连城的七宝手串。他激动的神情被颓丧取代,只觉殿下恐怕不会相信他了。
然而,峰回路转。
“不过我记得我小时候确实见过一串七宝手串。”沈隽说着,将手串的模样描述出来。
“没错,就是这样一串!”大汉猛地抬头,热烈盈眶,“殿下,您就是先皇后的孩子啊!当年属下想回去救先皇后,不料竟弄丢了殿下。还请殿下允许属下跟随在您身边,将功折罪!”
沈隽敛容,神情肃穆,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这并非你的错。”
不,这就是你的错!
沈隽猛然转身,掩饰着自己脸上克制不住的冷意。他记事很早,当年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半夜里,谢勇带着他逃出皇宫,第二日大清早出了城。半道,谢勇将他寄在一间茶摊子上,自己转身回京想去带走母后的尸首。
谢勇匆匆找的茶摊子实际是家黑店,谢勇一走,茶摊子主人立马收摊带着他往东去,半道上将他转手卖给了一对无子的夫妇。一年后,那对夫妇生下一子,他被那户人家转手卖给拐子。拐子将他们这些孩子带到另一座城市,逼他们乞讨、偷窃。
与野狗抢食,与老鼠为伍,为几分钱下跪磕头。沈隽记得自己出身皇族,却也只能硬生生将膝盖陷进污泥之中。
沈隽眼中似是结了冰,又像蒙上一层灰雾,波云诡谲。他那向来清俊温和的脸庞上头一次真正泄露内心的情绪。
谢勇未曾察觉沈隽的情绪。他回想着老主人和先皇后,感叹道:“殿下和主人、先皇后长得像极了。连风度气质都极为相似,果然是谢家人。”
沈隽闻言,唇角露出一抹轻笑。那笑让他显得越发Yin鸷、冰冷、骇人。
那段污秽、黑暗、令人作呕的日子在他身上打下深深烙印,他做不成清贵的谢家人,也做不成皇族中人。
转回身,沈隽已经收拾好情绪,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半点怨怼。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