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欢心里一直隐隐抱着一个幻想,那就是冯琳并不是杀害自己全家的真凶。
可当他看见冯琳一身白衣,头戴玉冠走进凌霄城递上拜帖的时候,一颗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他想来了,冯琳递上拜帖的这一天,正是自己全家身死的那一天。
大雪纷飞,冯琳坐在凌海派的迎客阁,慢吞吞喝着仆从呈上来的茶。昌黎郡不产茶叶,只有大麦茶,而青山派对茶水又极其讲究,所以冯琳每次到凌海派都喝不习惯。
一刻钟后,头戴紫金玉冠,身穿黑色劲装,衣角绣着九只尾羽的楚成大跨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灿烂笑道,
“汝玉,你不是要做青山派的掌门吗?怎么有闲心来探望我?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可和你实话实说了,我们一家早吃过饭了,你这个时间来也就只能喝喝茶了。”
冯琳起行礼,微笑道,
“我这个时间来找您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找您解惑的。”
“哦?解什么惑?我们凌海派武功是不外传的,就算是你也别想偷师。你们青山派的轻功已经够了不得了,就放过我们这些古拙的门派吧!”
“楚叔叔哪里的话?凌海派的鞭法早已出神入化,我哪敢在你面前造次?这次请教与武功心法无关,而是我前来请教做人的道理。”
“我一介粗人,未必能指教得了你,你尽管说说,看看我能否帮你。”
冯琳道了声谢,开口道。
“上次武林大会结束后我立刻回了青山派,为继任掌门大事做准备,外界事务便通通交给了程师兄,因此我对最近的武林大事不大了解。后来我才知道,拜火教已经被名门正派集结的讨伐军歼灭了,所以特来此一问,楚叔叔是如何断定拜火教必定是真凶,拜火教当真承认了吗?”
楚欢笑了笑,坐到冯琳身旁的椅子上。
“你的意思是我草率了。”
“那倒不敢,只是事关武林门派毁家灭族的大事,想问问楚叔叔心里的真实想法,毕竟我也是将来要当掌门的人,扪心自问有些想法可能过于天真幼稚了。”
“汝玉,你自小天资聪颖一片赤诚之心,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你,但你还是涉世未深,世间之事并不了解,我这次就和你说说我的道理,你若同意呢便接受,不同意就当我在胡说,如何?”
“楚叔叔请讲。”
“对于武林名门正派来说,什么最重要。”
“侠义?”
“何为侠义?”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那按你的想法,此事该如何处置?”
“找到残害武林宗派的真凶,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这才算是公理正义,不是吗?”
“汝玉,你这话说得虽然没错,可漂亮话谁都会说,现实却很残酷。我去调查了所有被害宗派的现场,这些宗派几乎满门被灭,现场没有一个目击者,而被害者统统尸身被烧得焦黑,所有证据全指向拜火教,虽然拜火教没有亲口承认,但除了他们我还能找谁?”
冯琳的双腿微微发抖,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双腿,笑道,
“可这只是你们的一种猜测,被火烧死就一定死于火烧连城吗?若是为了毁灭证据毁尸灭迹……”
“这些我难道不懂吗?”
楚成笑了起来,虽然他有所掩盖,笑容里仍带着抹不掉的轻蔑。
“依你所说的,我该继续仔细深入调查,不找出切实证据不罢休是吗?”
“难道不是吗?”
“若是最后也找不出来呢?这事就不了了之吗?冯琳,你说得没错,武林各派最看重的的确是公理与正义,但一件事究竟是不是世间的公理与正义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不相信这就是公理与正义。”
“你这话叫什么意思?”
“武林宗派被毁家灭族,那武林盟主就一定要查出一个凶手,这个凶手最好不是名门正派,因为名门正派犯下这等大错会影响整个武林正派的声誉;这个凶手最好比较富庶,这样讨伐过后各家都能分得一杯羹,毕竟这世间没人真心和钱过不去;这个凶手最好与武林各派都没什么交情,这样讨伐他的时候既不会遇到强有力的盟友,前去讨伐的各门派也不会左右为难。拜火教偏偏以上都符合,又有最大嫌疑,就算他不是真凶,我相信各派也都愿意他做真凶。换句话说,拜火教就好比藏在麦积山的一块肥rou,只是没有切实的理由去吃下他,可一到找到了切实的理由,绝没有放过的理由……”
冯琳沉默了,他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
“但那些被害宗门的血海深仇也可以如此敷衍了事吗?假如此次被冤死的不是拜火教,而是凌海派,你也会如此坦然吗?”
“那些被害宗门早就死得没剩几个弟子了,而且他们也对这次讨伐拜火教非常满意,说白了真相有什么重要的?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他们若想复兴宗派,活人的利益才是第一位。至于你说的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