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殿下不会再冷面相对了么?
怎么可能。
郑子清短暂地苦笑了一下,转身便出了贵妃的鸾驾,翻身骑上白马,跟随着长龙般的锦衣卫,护卫在侧翼。
宁玉阁对于出宫充满热忱,满心欢喜,尽管这条路本来就靠近皇城,路也早就被锦衣卫清过了一遍,但她仍旧兴致不减,撩开了马车的帘,外头铺天盖地的艳阳直射而来,灼人的热浪掀进轿内,公主像是被刺到了,不由得往后躲闪。
玉兰举着团扇,努力地扇着冰块送出凉风:“殿下,外头好热,您别看了吧。”
“不要。”区区太阳,完全不能拦住宁玉阁的好奇,她不仅看,还把脑袋探了出去认真看,仿佛沿街的那些酒肆店铺是什么稀世珍宝。
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出的雪肤,在阳光下闪烁着瓷器的光泽,白得好似发光。
忽然,她的头顶罩下了一片Yin影。
宁玉阁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视野里先是出现了一只小指微翘、姿势酷似兰花指的手,接着是一把撑开的乌木大伞,伞下是一张艳丽的脸。
郑子清稳稳地撑开大伞,用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斜斜地罩在宁玉阁头顶,恰好挡住了阳光,却又不遮视线。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不斜视,自己的脸都暴露在烈日之下,晒得微微发红,汗珠濡shi了鬓角,几颗水珠缀在发梢,摇摇欲坠,反射了阳光,看上去好似珍珠滚落,雕琢出脸颊的轮廓。
宁玉阁舔了舔嘴唇,也许是离得近,角度得当,那滚落的汗珠惹得她心痒难耐,条件反射地想要上手擦拭。
公主看着郑子清,他直视前方,另一手拉着缰绳,不发一言,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宁玉阁歪头又看了看他,神态天真,像是只傲慢甜美的波斯猫。她钻进马车,过了一会儿,手里握着几颗冰镇的牡丹荔枝探出脑袋,冲郑子清扬了扬:“本宫赏你啦!”
话音未落,一颗荔枝就抛了出去。
奈何公主准头不够,这颗荔枝像枚小石子,“呼”地朝郑督主那张美艳的脸招呼了过去。
郑子清连眼都不眨,只在即将打到脸的那一刹那,原本执着缰绳的左手迅速抬到右颊前,准确地截住了呼啸而来的荔枝,动作之流畅,速度之迅疾,实乃……实乃接暗器手法之典范。
郑子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荔枝粗糙的表皮,然后紧紧地合拢五指。
——这是自那之后的这么多年来,公主送他的第二样东西。
但红宝玉凤簪是他讨要来的,这枚荔枝,却是公主主动给他的。那么可以说,这是许多年来,公主第一次主动赏他。
他觉得自己手心被汗水浸得很滑,又不由得把荔枝握得更紧了些,生怕它掉了。
顶着宁玉阁灼灼的目光,郑子清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自己失态,只能克制着脸部肌rou,硬生生压下唇边的笑弧,只一味盯着前方的路,仿佛那儿有花。
于是在公主眼里,就是这郑子清面无表情,接了赏赐,还一脸冷若冰霜,连一点眼角余光都不愿意分给自己。她轻哼了一声:“督主不尝一尝?”
烈日灼灼,一颗豆大的汗珠“啪嗒”落地,在泥地上砸出个深色的小圆点。郑子清睫毛上也糊了晶莹的汗滴,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应了声:“噢。”
宁玉阁忽然觉得这人好像比街边的那些市井街坊还要有趣,方才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气息一下子蒸发不见,也不比往常那般总是似笑非笑,笑得瘆人,倒是有一点点……呆呆的?难道是他晒傻了?还是本宫晒糊涂了?
她揉了揉眼睛,继续饶有兴致地打量郑子清。
只见郑子清拿拇指朝荔枝一划,那染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就像把锋利的小刀,利落地划开了荔枝壳,荔枝壳立时分为两半,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果rou。
霍!荔枝还能这样剥?郑子清伺候人还真有一手。
“殿下。”郑子清伸出手,把剥得完整的荔枝rou递到宁玉阁面前。
宁玉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伺候人,伺候得习惯了么?怎么这么顺手。
她对着助纣为虐的东厂督主,嘲讽谩骂能信手拈来;对着讨好媚上的司礼监太监,能傲慢地甩脸色摆架子,不假辞色;对草菅人命的刽子手,能指着鼻子,满口叱责,发泄痛恨……然而,对着好像被晒得呆了、替自己撑伞的郑子清,准备好的讽刺却突然一句也说不上了。
公主殿下拾起那枚荔枝瞅了瞅,又放回了郑督主被汗水濡shi的掌心。
“本宫赏你的,你吃呀。”
郑子清好似忽然回神,忙欠了欠身,慢慢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