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子清记仇,十年不长。
总之惹了他生气,不论何时,只要你没死,总会被报复到头上,只是不知具体年岁,具体报复,犹如悬在头顶的利刃,简直堪比玄之又玄的因果报应。
东方琼很快便下了两城,宁玉河亦击射一棵,贵妃满脸骄傲,凑到皇帝身边喁喁私语:“玉河功夫有长进了。”
“嗯。”皇帝手指挑弄贵妃的发丝,“东方琼军中历练,郑子清巡查缉拿,玉河在宫中长大,如此已很不错,朕啊……”皇帝笑着在贵妃耳畔低声说,“很是高兴。看你的儿子,多有出息。”
贵妃粉拳砸了皇帝胸口一下:“什么臣妾的儿子,那不也是你儿子?”
太宣帝哈哈一笑,顺势包住贵妃的手,放在大掌里轻轻地揉捏把玩。
这边,宁玉台慢慢地剥了个荔枝,问宁玉阁:“你觉得谁会胜?”
“唔。”宁玉阁认真地观察场中局势,“东方琼武艺高强,一鼓作气,正在上风;郑子清……这人不好说,不知为何,除了开局三箭定乾坤之外,他皆无甚表现,风头全落在二皇兄身上了。若要我猜,那便是东方琼吧。”
“大皇兄,你呢?”
宁玉台又咳了几声,把淡色的薄唇都咳出了艳色,他平复了一阵,才说:“为兄不知道。”
“啊?”
宁玉台伸手抚摸妹妹的发髻,叹道:“玉阁,我从未骑过马,怎么猜呢。”
宁玉阁心中忽的一阵酸涩。
她这大哥,生来体弱,六岁开蒙修习六艺,曾经在练习骑射时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腿,又蒙受惊吓,一连数日高烧不退意识昏沉,病得凶险,险些就薨了。后来虽痊愈,马却是不敢再骑,身子也比之前更弱,父皇却未因这飞来横祸对他多一分疼惜,反而更加瞧不上长子病歪歪的模样。
宁玉阁见不得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待要出言安慰,忽觉小腹有些钝钝的坠感,又见二皇兄打马冲郑子清奔去,气势汹汹,顿时吸引了她全副注意力,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咽了。
宁玉河本满怀信心,要在父皇和文武百官面前大展身手,压那个病秧子一头,却不想先是天降一个东方琼,后又杀出个郑子清,接二连三地煞他的风头。
二皇子不满意,二皇子很不满意。他咬着牙,拍马来回奔波,手指拉弓都拉得出了血,火辣辣的痛,头顶日头又毒,晒得汗水直流,顿时更加烦躁。
环顾四周,见郑子清竟然不紧不慢地驾着马,毫无紧迫感,一箭,一箭,一箭,一排射过去,却无一棵柳树倒下,兴许因日头太晒,宁玉河脸色都狰狞了。
他知道郑子清是母妃的人,所以见郑子清下场,他就晓得这奴才是母妃遣下来帮自己的,可这奴才竟这般磨磨蹭蹭,消极怠工,简直可恨!该打,该罚!
“喂!你这奴才!”眼见东方琼一骑绝尘,宁玉河匆匆赶马至郑子清身畔,扬鞭便朝他身上抽去,“父皇让你来助我,你行事张扬,抢我风头便罢了,眼见这东方琼都快要夺魁,你怎地动都不动,是死人吗?!”
宁玉河向来骄纵,父皇宠爱,贵妃庇荫,人人都畏之如虎的郑督主,在二皇子殿下眼中不过是个可驱使的奴仆。
奴才就是奴才,要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而二皇子对奴仆,稍一不如意就鞭棍交加,故而这一套做下来顺手极了。
见郑子清不说话,东方琼英武过人,连射连中,宁玉河心急如焚,又几鞭噼里啪啦砸下去,怒目喝道:“贱婢,你还不动?”
蠢货。任由鞭子抽在身上,郑子清懒得动——他根本就不想说话。
他心想,我分明已经送佛送到西,佛偏偏不动。不仅不动,还怪我未将路铺到他脚下。
我已经将这一排柳树都射了一遍,仅差临门一脚,柳树就倒了,捡漏都不懂吗?轻易就被东方琼激起好胜心,非要与他一较高下,跟着他转,跟着他跑,跑了又追不上,转而又懊悔,归罪于他人,当真是蠢而不自知!
蠢货,废物,傻子。若不是因他是天潢贵胄,皇帝爱子,郑子清简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二皇兄在做什么?”宁玉阁看场上气氛突变,蹙起了眉,“好端端的,他怎的打起郑督主来了?”
离得远,场上的声音宁玉阁一个字都听不见,但鞭打的动作却是真真的,而且还抽了不止一下,瞧那力道,还挺狠的,她这二皇兄向来打人不留力。
“二弟是骄横惯了。”宁玉台细细想了想,说,“玉阁还记不记得,以前郑子清是在二弟宫里当差的。二弟怕是还把他当成自己宫里的小奴才,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唉。”
他摇头,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