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不到么,先生———我如今这么称呼您,非是出于认可一个真正独立了的Jing神个体,而是因着您的意愿,因着您想要,并希望从我这得到认可。那么如您所愿——先生,你现在满意了幺?可您看,这其实毫无意义。就如这一切,您在西部高地与北方部分平原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红发法师看起来依昔像个稚气未脱的青年人,只有与其相对之人清楚,这具不曾为岁月蹉跎的皮囊之下,是怎样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
大抵因着他生而为Jing灵—————这集造物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好存在,于是时间待他也格外宽厚些,流年的刻刀只在那些外人目所不能及的地方留下了痕迹。他的眼中,依旧燃烧着两捧冰蓝色的火焰,不曾为冰冷世事所冻结。即使在Jing灵中,能如他这般坚守初心的也是凤毛麟角。
而此刻,他就站在那里。分明是仰望的姿态,身居高位的黑法师恍惚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奋力抬头仰望的人。
仰望,从五岁开始,十几年如一日的仰望。学徒虔诚地投注一个躁动不安的少年人所能有的全部目光,哪怕那人的身影无数次匆匆消失在一个个目所不能及的拐角。他仰望,哪怕对方置若罔闻,哪怕只是愚不可及的自我感动。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发觉这份孺慕之心变了质,那一颗青涩果食经过陈年累月的发酵,终于散发出腐败又迷人的气息。
那是漫长的一夜过后,他揪着脏污的衣物,咬牙拽下来一把火烧掉,羞耻之余却又不禁沉沦。
那时,这未来的堕落者尚无从知晓,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这个迟来数年的旖梦,将使他坠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其实从那时起已经隐有所感了吧,毕竟,那可是他的老师啊。
瑞伊塔?奥尔佛斯?幽谷,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老师,我们非得这样说话么?”
黑法师低垂下仿佛已经不堪重负的头颅,起身缓缓拾级而下,脚步声在空荡的大厅中格外响亮。他就着这声响默默数道:一级,两级,三级……踏过最后一级素白石阶,他已无从回头,亦无路可退。他踩着漆黑如夜的地面,俯视自己的老师…………啊啊,原来他已经比老师高出那么多了么?
瑞伊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怎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您觉得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捧着nai茶,促膝长谈么?”
黑法师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意:“您描述的那种场景实在是我心之所向。”
“是您亲手葬送了它。”
“哦?何出此言?从开始到结束,不完全是凭您的意志而行的吗?我们晚餐后的亲密小互动,阁楼上的小小茶话会…………我九岁那年,您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对你关心不够’就开始了它,而现在,您又要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单方面按下终止键吗?”黑法师笑道,那笑意背后却是切齿的悲哀。
“强词夺理啊,先生。首先,正如您所说,这段关系的起始源于我的一句话,那么自然我也有权利结束它。其次,我们所讨论的不是你作为学徒打碎了导师花瓶这样的小事,而是三十三条鲜活的人命。我不认为在你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之后,我们之间还能保有一种积极友好的关系。”
“所以我的老师,今天是来清理门户的?”黑法师脸上疯狂的笑容渐渐收敛,最后化为嘴角上苦涩的一弯弧度。
“相信我,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走到那一步。”瑞伊塔长叹道。似乎被对方过于炙热的眼神灼伤,他缓缓移开了视线,然而他话中隐含的另一层意思还是被黑法师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一步’?所有善神及其从神啊!所以您今天还不打算杀我?哈哈哈,哈哈哈……………您可真是…………”黑法师笑了,笑得鼻头发酸,笑得淌下了眼泪。
他当然明白老师的意思。试问存于这世上的智慧生灵中,谁能比他更了解瑞伊塔?幽谷其人?现在不杀,无非代表在他最敬爱的老师的眼中,他“还有救”。可他还能得到救赎么?正是他曾引以为救赎的那个人,亲手将他推进了火坑呐。
尽管世俗要说他是强词夺理,是巧言令色,但他们不晓得,只有他!只有他晓得,这个拥有一头温暖红发的法师,是多么冷酷无情。
只因着他爱瑞伊塔,所以爱他的一切,包括这份冷酷。正如经上记着说:爱是包容。虽然主神的教诲对于一个不知悔改的黑法师显然并不适用,但事实如此: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本可以是一个包容的爱人。
“不会再有了。”黑法师想道。
瑞伊塔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如今却误入歧途的孩子,似乎是想叹息,可许是那人目光中暴露的欲望太过赤裸,使他不得不偃旗息鼓,又许是他先前那一声长叹已经用尽了胸中之气,剩下的唯有空虚怅然。
而这时,黑法师似心有所感,停止了神经质的大笑,静默着,又垂下了头。
“伊达,别再委屈自己了,你救不了我的。”半晌,黑法师抬起头来。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