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喻南深忽然觉得很不甘心。他还没有见到盛皓城,怎么可以死掉?
可是他太疲惫了,根本生不出任何求生的意图,水流裹挟着他向下,穿越白,穿越黑,一直朝地心坠去。
行将溺毙的人都知道挣扎,可喻南深有心无力,纵然满心挂念了盛皓城,可他好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便不作无用的反抗了。
下坠的速度猛的停止了。
喻南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住,他的左臂往下接近手肘的那块肌肤,正在被什么人牢牢握紧。那人攥得太用力,喻南深的手臂一阵剧痛。极端的疼痛让他几乎肝胆俱裂,不全是对方的腕力所致。
腕力只是诱因,剧烈的痛让喻南深的求生意志如梦初醒。
他嗅到了对方身上特有的气息,淡淡的,冷而轻的焚香。他顺理成章的,似乎是膝跳反应那样产生了对那人的渴望,超越死,超越生,疯长的欲望寄生在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身上。喻南深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不知节制的摄入那微量的气味,身上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反手抓紧了那只拉住他的手。
——盛皓城,别松手。
刚刚又暖又舒服的水流此刻觉得万分黏腻,像梅雨季节无处不在的chaoshi水珠,怎么甩也甩不掉,它们贪婪的窝在喻南深每寸肌肤上,仿佛要shishichaochao的将他腐蚀殆尽。
——盛皓城,不要放开我。
喻南深也被自己的力气吓到,这样大的力气,会不会弄痛了盛皓城?但盛皓城也把他弄得很痛,喻南深似乎能透过橘红的眼皮屏障看见盛皓城抓住他的那只手上,青筋暴起到扭曲的地步。
求救的话语哑在喻南深的舌尖,之前他想的盛皓城是一层浅浅的,宛若薄膜般的虚影,再怎么执念,不过是心上镜花水月般的信仰,抱着信仰囫囵吞枣的死去。可当盛皓城真正出现,真正握住了喻南深的手时,喻南深意识到自己是舍不得死的。
——盛皓城,救救我。
对方的力更重了,喻南深感觉自己上升的速度比下沉快上好几倍。水流在鼓膜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肺叶卖力的收缩伸展,喻南深喘不过气来,原来他真的泡在水中,真的会死,可是他想呼吸空气了。
半张脸浮出水面,喻南深睁开眼睛。睫毛挂着的水珠在眼前摇曳,将景色折射成奇异诡谲的色彩,日光落在跃起的浪花上,波光粼粼的湖面犹如散落的宝石群,璀璨闪耀。
喻南深半眯起眼,刚刚的那双手,现在正爱怜的抚摸他的双颊,手上还挂着水珠,触摸喻南深时又chao又温。喻南深情不自禁地回应盛皓城,用脸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触感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那双手变得干燥清爽,喻南深轻轻的晃了晃脑袋,完全睁开了眼睛。
被迅速纳入喻南深视网膜映像的,是盛皓城。
盛皓城正揽着喻南深,满脸着急,见他醒了,神情变成失而复得的大喜。
是程序?还是现实?
喻南深看见盛皓城的第一反应不是久别重逢的庆幸,而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现实。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不想与这个身份未卜的人接触。
这么轻微的一刹那颤栗被盛皓城捕捉到了。盛皓城突然意识到,喻南深虽然一直在他怀中,却不知道在哪里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劫下宋澜的机甲后你一直昏迷不醒。”盛皓城轻轻的将喻南深头顶的东西摘下,“哪怕将程序强行结束也没用,这玩意相当于给你的Jing神网上了把锁,这家伙说强制唤醒的钥匙在他的‘老家’,除此之外只能你自己从里头把门打开。”
盛皓城指了指一个方向。
喻南深才感受到刚刚头顶异常的重量,他居然带着一个酷似感电摩托所配置的头盔一般的仪器。他侧头望向盛皓城所指方向,看到了宋澜。
只见宋澜捂着腰侧,萎靡的坐在角落。他满身的血,一些血已经老成了黑色,像褪色的朱墨。
盛皓城把喻南深放在座椅上,让他坐的舒服些,自己蹲下来,伏在喻南深膝侧:“还好……你出来了。”
喻南深嗯了一声。
盛皓城觉察出喻南深并没有放下戒备,他解释道:“我将指挥舰伪装成旧人类叛逃军的涂装,假意接近了这家伙的机甲,趁他不备接入了机甲备用舱,就把这架机甲直接抢了。”
“我看到你时,你正躺在这个机器内。无论我怎么逼问运行的程序内容,他都不肯说半个字。”盛皓城轻声说。
喻南深瞥了眼宋澜。喻南深陷入这种境地之下,盛皓城不会有好耐心。没有耐心的盛皓城就是最无情的审讯员,宋澜自然没有好下场。
宋澜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可怕极了,正常人体无法曲扭成这种程度。肋骨必然断了,其他骨头也没有多完好,宋澜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说完这些,盛皓城再望向喻南深,发现喻南深依然没有平时和他相处的那种放松感,碧绿的眼瞳底下是掩不住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