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我要跟你离婚。”
“可以,等不及了。”
“明天民政局一开门就离。”
“明明怎么办?你带走?”
“我那集体宿舍,怎么养孩子。”
“不是还有你爸妈么。”
“他们跟我哥住一块儿啊,我哥小气得要命,他家孩子也挺让人Cao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的意思,明明给我?”
“不然我以后怎么嫁人?反正你那小三不是那么爱你吗?”
“……”
“你带个孩子,她就不同意跟你结了呀?”
“啧,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算了,让明明自己选吧。”
方莉把八岁的顾明招到跟前,“明明,你老实跟爸妈说,爸妈离婚你想跟谁?”
小顾明咬着嘴唇,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两人都一副“谁被选中谁倒霉”的忧虑神色。
“明明,爸爸工作很忙,可能抽不出很多时间照顾你……”
“明明,妈妈做的饭实在不好吃,妈妈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你千万别怪妈妈。”
他怯生生道:“妈妈,烟花还看不看?”
“……”方莉叹口气,“你想看就去看吧。”
“那看完烟花,我再做决定可以吗?”
“……可以。”
从家里到公园的路程,突然缩得像刻尺那样短,绽放在人群上空的焰火,也是顾明见过的最短暂的一场。
回程的公交车上,三人挤在一块儿。顾明坐中间握着他们的手,烟花仍在脑子里炸,晕晕晃晃的。他想时间要是停在这一晚多好,就算不能,他也会把这丰富多彩的一晚珍藏在记忆深处。
然后事故就发生了。嗙的一声之后,车厢跳起来横冲直撞,车体撞击硬物哐当震响,尖叫声中,顾明身旁两侧还是柔软的,因为顾源和方莉把他紧紧护在了中间,但车身倾倒,失重感袭来,由三人组成的小堡垒立刻垮塌了,顾明的心脏被往上揪起,他的身体像浮萍般飘动,后脑重重撞上什么硬物——
砰的一声响,接下去的事情顾明就记不太清了。他的世界永远陷入了黑暗。
“你好,我叫严凌锋,请问是……”
顾明在沙发上掐着膝盖,听严凌锋打电话,想阻止却无法阻止。他的指甲陷进rou里,不明白严凌锋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我是他老公……那我再说一遍,我是他老公,合法的那种。”
“凌锋……”
严凌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继续和电话里周旋。
“不是骗钱……他就在我旁边,今年29岁了,生活得很好。”
顾明咬着嘴唇没出声,最后严凌锋得到满意的结果,记了一串东西,挂掉电话。
顾明露出迟疑之色,“真的……要去吗?”
“真的这么不想去?”
顾明摇头,他是不敢。不敢面对独自苟活下来的事实,不敢面对爸爸妈妈拼了性命,自己却落得个残疾的事实。如果那天晚上,不坐公交车就好了,如果他肯动动腿,走着回家就好了,如果不去看烟花就好了……现在也还来得及,如果什么都不做,父母就只是记忆中紧紧包裹自己的温暖身体……
严凌锋坚定道:“要去,逃避没法解决你的问题。”
顾明咬咬嘴唇。如果那晚他没有想起那场烟花,没有不由自主叫出“妈妈”,流下眼泪,严凌锋就不会察觉清明节他什么也没提的异样,也就不会有“问题”。
第二天,严凌锋带他去了,那里的风很大,是一排一排吹过来的。
两个没来得及领离婚证的人,骨灰被埋在了一块儿,永远都没法分开。
摸到墓碑时,顾明记忆中那两具柔软的身体烟消云散,回忆终于从天上落下来,变成墓园里最不起眼的沙砾。
“爸爸,妈妈……”眼泪花在眼里滚了滚,最终还是掉下来。他以为他在郑海川怀里哭够了,原来还没有。
严凌锋抱了他一会儿,离开又回来。
“你爷爷nainai来了,抱着个小孩儿。”
顾明哭了半晌,抹抹脸,“小孩儿是谁?”
“说是你弟弟的孩子。”
“我……没有弟弟啊……”顾明愣住了。
爸爸的小三,弟弟,两个人都想离婚的原因,他从来没见过的所谓小叔的孩子……
对了。爷爷nainai只是喜欢“爸爸的孩子”而已,只要身体健康,活蹦乱跳,至于是哪个女人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是瞎子就行。
顾明一屁股坐在爸妈墓前,痛哭流涕,严凌锋在劝谁离开,却似乎无济于事。顾明哭完了一大包纸巾,离开的时候,闻到身边有爸爸的气味。
严凌锋安慰道:“叔叔阿姨看见你来,还过得好好的,一定会很开心。”
顾明哭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被严凌锋扛上床睡午觉,醒来不